“晋侯不奏上京出兵伐郑,灭国后尽纳郑土。如此大逆不道,留他在世必为大患。今有天赐良机,令其为众矢之的,何能轻易错过。
天子声音低沉,神情凶狠,泄露出浓重的恨意。他的恨不仅针对林珩。
凡天下诸侯,尤其是大国君主对上京敬畏少之又少,屡有无礼狂悖之行,使上京颜面扫地,几乎沦为笑话。
诸事历历在目,如何不令他怒火中烧。
“陛下,旨意下达,上京恐大失人心。”执政沉声道。旨意昭告天下,诸侯定知其意。
晋侯是否被群起攻之,暂时未有定论。天子以此等手段谋算晋侯,必引诸侯物伤其类。
如今便有人心了吗?不想听执政多言,天子打断他的话,与其操心此事,执政无妨想—想,城内大火该如何交代。
话落,天子起身离开,脚步没有片刻停顿。
执政捧着旨意站在殿内,纵然有无数次失望,仍抵不住此刻的痛心疾首。
“四百年的国祚,四百年……”他喃喃自语,走出大殿时脚步踉跄,险些在台阶上绊倒。殿外侍人看到执政,恭敬地弯腰候在一旁。
执政,您看?
执政扫他一眼,将竹简递过去,苦涩道:“交给礼官安排,言是天子之命。”诺。侍人双手捧过旨意,转身匆匆离开。
执政没有在原地停留,径直走下丹陛,踏上宫道,走入春日阳光之下。老迈的身影被光笼罩,似雪像趋近融化,随时随地将要消失。
远在肃州城的林珩,尚不知风雨将至。
朝会之上,他一口气授官九人,包括提前出发的壬章,皆为新设的县令,将赴郑地就任。
“君上厚恩。”
继智氏之后,陶氏、费氏、雍氏和娄氏皆得授官。新氏族中,鹿氏、赖氏和乔氏各得一县,吕氏子弟名声不显,在伐郑一战中未有太大建树,错失这次机会。
勋旧之中,田氏无人往郑地就任,全因林珩另有安排。
“壬章调任岭州,擢主簿田方掌临桓城,充县大夫。”
田方出身田氏旁支,同嫡支关系尚可。
临桓城是晋国东出要地,也是历代世子的封地。能为临桓城县大夫,足见国君信任。“国人当以战功得田。”
林珩扫视群臣,见大多面有喜色,抛出早就定好的国策。
“丈田事毕,郊田尽数登记造册。战后论功,赏赐伐郑有功的国人。”林珩点出两名朝臣,费卿,鹿卿,你二人拟定章程,三日后呈报于我。
诺。
日复一日,氏族们逐渐习惯林珩的行事作风。
换作幽公在位时,每项政令提出都免不了争执,往往要争吵数日。如今则不然。林珩乾纲独断,时常当殿颁布政令,氏族们忙着记录,根本无暇口舌争辩,从源头上杜绝了争吵。
待到朝会结束,群臣手中的笏板早就写满,有的实在写不下,连掌心都记满了字。
诸君共议,明日呈报。八个字落地,象征朝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