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总算是见到前方开阔的亮光了,黛玉撇下他,率先提裙出去了。
他分明听到黛玉大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趁人之危。是他低估了她的敏锐与成熟,自己的所做作为,只怕已引起了她的警惕与戒防。
洞口出处,其实就在山门牌楼之下。黛玉才一出现,永龄的伞就递了过来,“姑娘。”
黛玉睇了她一眼,接过伞什么也没说,走进雨幕之中。
一脸焦急的紫鹃看到黛玉举伞出来,可算放心了,将她迎进马车。
等到黛玉坐进贾府的马车,驶入城中时,她才发觉甄平安送她的锦盒没有带回来。
她想要回去取,可是看到随行的仆从少有披蓑打伞的,各个都成“湿人”了。她也不忍心再劳烦他们折返回去,只得郁郁地坐在车中,埋怨自己丢三落四。
禛钰一腔气闷地回到龙王殿,负手踱步,一面回想自己哪些地方出了纰漏,一面构思下次用何理由见面。直到他发现了甄平安的锦盒,不由捻着尾戒,会心一笑。
华光公主百无聊赖地在龙王殿中观览穿梭,看到皇兄拎着一个盒子傻笑,花蝴蝶似地扑上身来:“太子哥哥,你笑什么呢?”
禛钰回头,笑容淡去眸色阴沉:“我笑某人百密一疏,有隙可乘。”
翌日下晌,大雨初歇,禛钰兄妹如期回到宫中。今日早朝时,御史大夫大肆褒奖了昨日公主募捐赈灾款的义举,文武百官听了哪敢不见贤思齐择善而从,纷纷慷慨捐资。如此一来,不出三天,两淮九十万石的赈灾粮款筹集完毕。
在太子忙着为两淮筹钱的时候,王子腾觑了个空,走了圣寿上皇的路子,擢升为九省统制,正待奉旨查边。
章明向太子汇报的时候,又添了一条新动向,“昨儿王子腾的夫人进了凤藻宫,与贾女史谈了一席话。之后薛家人辗转托人送了银票给贾女史。”
禛钰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说:“王子腾是想把手身进父皇的后宫啊,这家伙气满志得,野心勃勃,与四王八公里那些蛀虫蚂蟥比起来,要难对付得多。”
朝中尸位素餐,裙带依附的庸冗官僚太多了,以至于尾大不掉皇权异化,只有将四王八公的势力清理干净,东宫的人才有出头之日。天家无父子,亦无祖孙,夺父祖之权登天子位,就是他对无情帝王家的报复。
“那要我把贾女史给……”章明做了个杀鸡抹脖的动作。
“那倒不必,那女人畏影恶迹,眼皮子浅,一看就成不了大气候。”禛钰摆摆手,完全不屑向弱者下手。
“等等,她是贾家的人!”禛钰一拍桌子,想到了一个一箭三雕的主意。
他既要尽快筹措银两完成皇命,也要弹压急于冒头的王子腾一干人等,还要思量如何勾引一个内宅小姐。眼下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禛钰心知父皇为了纯孝之名,在皇爷爷的压力下,不得不考虑纳贾元春为妃,向四王八公示好。反正都是皇妃,让她再升一阶,加个“太”字岂不更妙。
一则为父皇减少后宫掣肘,借此争取东宫利益;二则他亲自抬举上去的皇姨奶奶,位份比肩甄太妃,以此离间甄家与贾家;三则父皇既要彰显陛下仁孝,必当推己及人,准许嫔妃归家省亲,以叙天伦。
椒房贵戚既要省亲,少不了要营造重宇别院,那就是揽工程搂银子的好抓篱。贾太妃省亲,他作为羽林卫也好,王公子也好,还怕找不到机会,再见林表妹么?
圣寿上皇作意让今上拟旨,晋封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宣隆帝并不情愿,随意吩咐太子禛钰代拟。
结果,凤藻宫尚书改晋永安宫尚书,贤德妃改赐贤太妃。
更改父皇的圣旨那叫欺君矫诏,篡改太上皇的圣谕,禛钰一句“皇爷爷我会错意了”就盖过去了。上皇想联合皇孙制衡皇帝,皇帝想利用皇孙摆弄上皇,而他游走在父祖之间,寻隙扎根,积蓄自己的力量。
毕竟皇爷爷自认为,成为太妃的品秩要高于皇妃,皇孙这一错,反而只会让贾、王两家喜出望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