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那人不识眼色,睁着一双因连日受刑,熬得满布血丝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像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牢牢刻进脑海里。
小卒忍不住,催他:“横竖也就是那样,有什么可看的。”
“主上待我不薄,我今日虽忘恩负义,供出她来,总也要看清自己招供的是什么。歪曲不实的,我不能认。”
“哟呵,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清高呀。”
对面的嘴都快歪到脑后去了,嗤之以鼻。
“行吧,你爱看就看去。”
“我看不清。”
他眨了眨眼,仿佛像笑,眼角一大片青紫肿胀,分外醒目。
“你们前两日打得太狠,把我的眼睛打坏了。替我拿一盏灯来。”
地牢里没有灯。
只有墙边的火盆,燃得正旺,哔剥作响,里面还丢着一柄烧红的烙铁——那本是用来对他施刑的。
牢头挥了挥手,示意小卒将火盆端去,给他照亮。
然而他又有新花样。
“把我的枷锁解开,我好画押。”
“捆着也一样能画。”
“我朝律法,画押须得自愿,不可逼供,不可强迫。我虽然只是低贱的影卫,也要堂堂正正地认罪,没有让人摁着按手印的道理。”
他看了看自己遍身的血污,笑得仿佛嘲讽。
“我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你们还怕我动手不成?”
牢头与小卒对视一眼,极不耐烦地点点头。
枷锁应声而落。
他此前全靠被绑在身后的木枷上,勉强不倒,此刻骤然失了外力,一下支撑不住,扑倒在地上,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满身血迹,与地上的尘土滚作一处。
一身的狼狈。
他费力支撑起身体,却站不起来,只从唇齿间极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腿肿胀得,足有原本两倍粗,显然是在刑讯中被粗暴地折断。
那小卒才不管他,只忙着将供状塞到他眼前,又将火盆殷勤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