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岸之点了点头,“这是工部崔尚书家的三姑娘,棋艺在京中一众贵女?中确实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那这京中莫不是还有更厉害的!
苏织儿在心?下感叹间,却陡然听一声“苏姑娘”。
她抬首看去,便见方才赢了棋的这位崔家三姑娘正?含笑看着自?己,随即徐徐开口道:“苏姑娘是头一回来?参加春日宴吧,既得?来?了,不若同我下上一局如何?”
苏织儿秀眉微蹙,不明白?两人今日是头一回见,缘何这位崔三姑娘独独盯上了自?己,然下一刻瞥见那崔三姑娘透过她,将?视线落在后头的许岸之身上,她登时恍然,原是因着她动了这位崔三姑娘的“猎物”。
苏织儿思忖片刻,看着那崔三姑娘灼热的目光和四下一些?人看好?戏的眼神,晓得?她们?是想看什么。
是她被狠狠羞辱的模样!
她爹并未避讳她的身份,对外如实道出她是他当初被流放沥宁时同沥宁的一个?女?子生下的孩子,现下整个?京城都知道,她苏织儿出身在那般苦寒贫瘠之处,自?小在乡野之地长大。
只怕是胸无?点墨,毫无?教养,粗俗不堪。
才至京城不久,苏织儿便听了不少这样的流言,才始知苏老太太当初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虽苏老太太强调了让苏织儿安安分分,莫要招事,可这会子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她苏织儿也实在不是多会忍的性子。
既然他们?想看她笑话,好?啊,那便看个?够。
见苏织儿久久沉默不语,亭中不少贵女?都面露嘲讽,只当她是怕了。
许岸之亦是这般认为,正?当他薄唇微启,想替苏织儿解围时,却见她缓缓抬眸,面露笑意,落落大方道:“三姑娘这般盛情我也不好?拒绝,不过我只学过一年多的棋,棋艺实在拙劣,到时若输得?惨烈,还望各位莫要笑话我的好?。”
众人哪里不知她与崔家三姑娘对弈会有什么结果,不少人只想看她恐惧狼狈,不知所?措的样子,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坦然无?所?惧,不免顿觉无?趣。
听得?此言,崔三姑娘的唇角亦渐渐耷拉下来?,亦觉失了兴致。
但她说过的话又不能反悔,只得?笑着示意苏织儿坐下,见苏织儿伸手去拿棋盒中的棋子似欲猜先?,她快一步道:“不必猜先?了,我也断没有欺负苏姑娘的道理?,要不,我直接让苏姑娘十个?子吧。”
十个?子!
此言一出,四下登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
苏织儿懂棋,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怕不是在想,这十子若不让,只怕她也压根下不过十几手去。
然她并未生怒,只朱唇微抿,思忖片刻笑着道:“十子实在太多了些?,还是……让我三子吧,这让的多了若我还不赢,岂不是会很难堪?”
苏织儿这话令坐在对面的崔三姑娘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京中姑娘说话一个?个?向来?含蓄,从未见过能把话说得?这般直白?的,且她一人把话都说尽了,待会儿就算输了,只怕连嘲讽都不好?嘲讽。
崔三姑娘心?下对苏织儿的厌恶更甚,果真是乡野之人上不得?台面的,当真处处令人讨厌。
她扯起唇角道了声“好?”,随即见苏织儿在棋盘上毫无?章法地落下三子,更是在心?下冷嗤,果真是个?压根不会下棋的。
她也不需下什么狠手,怕就能早早将?这局棋给了了。
不止是她,亭中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然他们?不知道的,此时在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一人正?负手立于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花园凉亭中的场景。
他身后,老定远侯和定远侯世子正?躬身而立,尤其是方才赶来?的定远侯,更是满脸惶恐道:“不知陛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
立在窗前之人墨发以玉冠高?束,一袭深烟圆领长袍,腰佩麒麟纹羊脂白?玉,背脊挺拔,气度高?华,只薄唇紧抿,面容沉肃,周身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仪。
少顷,只听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凉声道:“起来?吧,宫中无?趣,朕不过一时兴起,想起今日定远侯府热闹,便来?瞧瞧。”
“是。”老定远侯悄悄抬眸,见这位刚登基不久的陛下静静眺望着花园那厢,面上不见笑意,猜测大抵是因为没看见那位宋二姑娘觉得?失望了。
这位新陛下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来?他们?定远侯府,还能为着什么,自?是为了那位宋二姑娘。看来?坊间传闻首辅宋颐家的二姑娘恐会被新帝封为皇后一事大抵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