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腰包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这边的人都穷,在地里刨食一年都挣不了几两银子。听说他们给这么多钱,妇人顿时露出了笑容,眉头也打开了,连声道:“哎呀呀,几位小官人一看就是贵人,咱们欢迎的很。快请进,请进!”
一行人进了院子,赵大海把大车停在了墙角。结香领着他们进了一间空屋,里头有一张砖砌的炕,其他地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很久没人住了,屋里积着一层灰。结香推开了窗户通风,一边道:“稍等一下,我帮你们打扫干净。”
她去院子里拿了笤帚过来,把屋里的灰尘扫干净了,又到处擦拭了一遍,是个勤快人。段星河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结香道,“你们还有个女孩子,要跟我一起住吗?”
宋胡缨正在想这件事,跟他们一起住其实也行,反正她有睡袋,不过要是能分开就更好了。她道:“那就打扰了。”
结香道:“没事,应该的。”
她的性情温柔,任劳任怨的,看来在家里没少干活。众人在屋里安置下了,只有一张床,大家决定按老规矩,抽签分配仅有的两个上好的床位。伏顺手里攥着一把草棍,道:“选好了吗,买定离手啊。”
众人摊开了手,结果是赵大海和李玉真抽到了床位。赵大海搔了搔头,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没必要睡床,自觉把草棍掐掉一节,道:“我睡地上习惯了,让给二师兄好了。”
步云邪没有那么讲究,把睡袋铺在地上道:“抽到你就是你了,我睡哪儿都一样。”
大家说着话,李家的大儿子李亮睡醒了觉,蓬着头从主屋里出来了。他见家里多了这些人,惊讶道:“臭丫头,这些野男人哪来的?”
结香正在厨房门口劈柴,听见他这么说,连忙站起来道:“哥,这是来借宿的客人。”
“借宿,”李亮皱眉道,“给钱么?你个蠢妮子跟没长心眼儿似的,不会给人白住吧?”
他大声嚷嚷着,当别人都没长耳朵似的。结香觉得很没面子,低声道:“给钱,一天五钱银子,你小声点。”
李亮听说有钱赚,这才满意了,道:“算你懂事,别一天到晚光吃饭不干活,多少有点用啊。”
宋胡缨从屋里出来,看他游手好闲的才像个多余的人,白长这么大个子,粗活重活都让妹妹干。她过去找其他人,道:“晚上怎么吃饭?”
李玉真道:“段兄付了钱,主人家应该包吃饭吧。”
结香应声道:“晚上吃大葱炒鸡蛋,腊肉炖扁豆,香椿拌豆腐,高粱面窝头。”
她哥登时瞪大了眼,道:“你这个赔钱货,不要命了,吃这么好?”
结香恨不能求她哥把嘴闭上,道:“人家给钱了,菜钱是客人出的。娘去买豆腐了,你别喊了行不行?”
她哥觉得进了自己口袋的钱,还是能省则省,都买成饭也太亏了。他还在寻思怎么才能多榨一点油水出来,眼睛转来转去的。结香唬他道:“饭钱一天一结,当天花不完还得退给人家。”
她哥顿时改变了主意,压低了声音道:“那让娘买一坛子酒,再买一扇排骨、几个大肘子。这钱不花白不花,别鼓捣那干巴窝头了,赶紧去!”
结香为难道:“屠户最近没收到猪,咱们村都没这些东西,你就别折腾了。”
村里的人都穷,有钱也未必能吃到肉。她哥气得不行,待在这个穷地方一点福都享不到,真是投错了胎。
正说着话,结香的父亲回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胡子拉碴的,肩上背着个粗布褡裢,里头装着些锤子、锉子之类的东西。冬天地里没活儿干,他就出去帮人打零工,但也经常一整天什么活也揽不到。他一进院子就把褡裢哗啦一声扔在地上,看这样就知道今天又白等了一天。
父亲要是没挣到钱,回家就看谁都不顺眼,常常会喝酒骂人。母亲受了他的气,就跟大儿子互相埋怨。一家人吵来吵去,最终就把脾气发到结香这里来,怨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结香见了父亲那张阴沉的脸,下意识低下了头,想赶紧找点活干。父亲看着这些陌生人,道:“怎么回事?”
李亮挠着肚皮,懒懒道:“过路借宿的,给钱啦,一天五钱银子。”
父亲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没想到自己在外头白吹了一天冷风,结果从天上掉下来几个财神爷。他道:“那感情好!你娘呢,别把人晾这儿啊,快给客人做饭!”
结香道:“娘去买豆腐了,我先炒菜。”
她把木柴收起来,进了厨房,片刻里头响起了炒菜的声音。李亮站在院子里,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宋胡缨,仿佛觉得她很好看,又有点生人勿近的模样,忍不住想要招惹她。
他整了整衣裳,过去道:“诶,你们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