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了整衣裳,过去道:“诶,你们从哪儿来的?”
宋胡缨抱着小对眼,淡淡道:“大幽。”
李亮喔了一声,他一辈子没离开过夷州,只听人说过大幽,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道:“你多大了?”
宋胡缨不喜欢他这种查户口的态度,转过身去没他。李亮从小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没想到还有女人敢不搭自己。他顿时皱起眉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不见是怎的,你个赔……”
他骂结香习惯了,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下意识要骂人赔钱货。宋胡缨伸出两根手指头都能撂倒他,但刚来还没吃晚饭,总不能先把他家傻儿子暴打一顿。她松开手,暗中一拍小对眼的屁股。小对眼窜到了李亮身上,感觉他臭气熏天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李亮吓了一跳,道:“干什么,你这野猫!”
小对眼嗷地一声叫,伸出爪子照着他脖子挠了一下。
李亮的身上顿时见了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母亲回来了,见了这情形吓了一跳,道:“我的儿,怎么啦!”
李亮指着小对眼道:“这畜生抓我!”
宋胡缨面无表情道:“畜生不懂规矩,是该好好教规矩。”
小对眼浑身炸着毛,朝他哈了口气,窜到客房里躲起来了。宋胡缨淡淡道:“回来,看我不打你一顿。”
她说着就这么走了,态度很难说不是演的。李亮总觉得自己不但被猫挠了,还被她指桑骂槐地骂了。他窝了一肚子火,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悻悻道:“不过是个小娘们,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母提着豆腐进了厨房,片刻做好了给他们送过来,桌上几个大海碗里盛着满满的菜,还挺丰盛的。众人饿坏了,埋头饱餐了一顿。
吃完饭,伏顺收拾了碗筷,装在篮子里提出去。就见厨房里坐着个人影,摸着黑也不点灯,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伏顺心里有点发毛,走近了一看,这才发现是结香坐在厨房里,端着个粗瓷碗,在黑暗里一个人吃饭。
正屋里,她爹娘哥哥围着桌子坐着,母亲端起盘子,把里头的腊肉和鸡蛋都倒进了儿子的碗里。父亲喝了一口酒,也没有阻拦,反而道:“多吃点,不够再让你娘炒个菜去。”
灯火照着他们,却好像遗忘了这个角落。明明是一家人,就因为她是女儿,吃饭都不能上桌,活儿却都是她干的。结香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从小到大有好事都是哥哥的,坏事都是她这个赔钱货招来的。
伏顺把篮子放在井边,想打水把碗洗了。结香听见了动静,连忙把窝头放下,过来道:“我来、我来!”
盘子油腻腻的,伏顺不好意思把她的手弄脏了。他道:“就几个碗,我涮一涮就得了。”
他把水桶提了出来,结香已经拿过了一个大木盆,把盘碗放了进去。她道:“你们是客人,要是让你们干活儿,我爹要骂我的。”
伏顺看她父亲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是个湿木燃柴的性子,平时闷闷的烧不起来,一发脾气所有人都要害怕。哗啦一声,他把水倒进盆里。结香洗着森*晚*整*盘子,伏顺站在一旁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结香仿佛听了什么奇怪的言论,反问道:“哪有女人吃饭上桌的?”
伏顺嘿地一声笑了,道:“女人为什么不能上桌,你这话说给我们宋大姑娘听听看呢?”
结香想起了那个穿红衣裳的女孩子,她生的明艳自信,话虽然不多,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力量感。她有点自卑,觉得自己跟她没法比,又很羡慕她。她小声道:“她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我跟她没法比的。”
伏顺沉默下来,这个村子这么穷,男人尚且饥一顿饱一顿的,女人的地位必然高不到哪里去。他道:“我老家在巴蜀,那边对女人挺好的,有好东西都让老婆先吃,盛产耙耳朵。”
结香道:“耙耳朵是什么?”
伏顺想起了自己彪悍的大姐,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耳根子软,什么事都听老婆的。女人发脾气打老公,提着耳朵在村子里转一圈,男人都不敢还手的。”
结香忍不住笑了,道:“你骗人。”
伏顺道:“不骗你,我就是典型的耙耳朵,不信你捏捏,我耳朵根子就是软的。”
他凑了过来,身上透着干净的皂角气味。他虽然身材干瘦,但跟着兄弟们在外面锻炼的久了,也比这里的男人强许多。他身上有些薄薄的肌肉,也把自己收拾的挺干净整齐,不讨人厌。
结香的脸微微一红,觉得这人很不正经,低下头不他了。伏顺见她又可怜又可爱的,忍不住要逗一逗她,但看她的反应,自己好像有点孟浪了。
结香把碗拿进厨房收了起来,又端着没吃完的饭回了自己屋,关起门来不跟他说话了。伏顺想着她刚才笑起来的模样,就像喝了一坛醪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李玉真看着他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