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师父自从听到光绪皇帝驾崩后,神情就渐渐呆滞起来。
到了晚上,他突然发起高烧。我和小春子两人轮流照顾他,不停地用温水给他擦身。
这是美国的护士索菲亚教给我的退烧办法。但师父的高烧一直不退,而且几次出现抽筋的现象。我心里不禁发凉。
1908年11月15日一大早,小春子和邵平下山去找医师。我和吴越凡则在山上照顾师父。
他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师父虽然短暂醒来几次,但他不喝水,不吃稀粥,还说起了胡话。
更让我头疼的是,师父腹部的枪伤发生了大面积的流脓,有恶臭的味道。
到了中午,小春子两人终于把一个山村的医师请上山来。那医师把了脉,又看了师父的伤口,连连摇头,说师父已经大渐弥留,自己医术不行,治不了这病。
说完,他就要走。小春子一把拉住那医师。一番好说歹说,那医师总算留下一张药方子。
开这方子,那医师不收我们的钱,但他也说了,人要是治不好,不要怪他。
看医师这态度,我们心里也明白,师父这次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简单吃过午饭后,邵平、吴越凡两人拿着方子,去北京城抓药了。我和小春子则在山上守着师父。
此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我看着师父的样子,忍不住流下眼泪。他这个状况,还能不能醒来喝药都是未知数。
小春子倒是很淡然,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之常态,劝我看开一点。经历了许多风雨后,他好像变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到了下午五点多,邵平、吴越凡终于回来了。他们带回药的同时,也带回一个重磅消息。
今天下午两点,慈禧终于两腿一蹬,死了。和光绪皇帝一样,慈禧的死因也不公布。
我和小春子一听,心里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特别是小春子,“咿咿呀呀”地唱起我听不懂的地方民谣。
等我们煎好药,师父突然醒来了。我便赶紧端着药汤,喂他小口地喝下。等他喝完药汤后,我便把慈禧去世的喜讯告诉了师父。
他一听,眼睛里突然闪烁着兴奋的火花,捶着胸口大笑,笑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给他拍拍后背。
缓了一会,师父笑道:“普天同庆!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没,咳咳,没想到,这老妖婆走在我前头,总算可以瞑目了。”
“师父,你何出此言,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师父摆摆手,说道:“能好起来是最好,要是好不了,你也莫要伤心。我已经六十四岁了。这对一个在刀尖上讨饭吃的人来说,便是高寿了。
我当初遁入佛门,原本只是想隐去大刀王五的名声。结果,为我剃发的老禅师讲了一句话,让我铭记至今。繁花落尽皆过客,莫负韶华成蹉跎。
不管怎样,我这一生值了,若死亦无憾了。小春子,我要是走了,你就在纳兰公子旁边挖个坑,随便埋一下就行了。简简单单就好,不要搞什么仪式。这样,我走了也安心。”
小春子点点头,说道:“棺材板还是要装的。”
“唉,不用,不用。直接土埋就行了。多事之秋,还要找人打棺材,没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