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哲知道他转去中区的贵族学校了,今天是适应环境的第一天。新学校一切都好吗,没有被那些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欺负吧——关心的话语滚到了嘴边,忍了忍,又觉得多余,没有问出口。
无非是一句明知故问。在明英那样的私校,一个无权无势的omega,堪称异类,可想而知处境并不会好过。即便问了也无能为力,帮不上他的忙。
明英在sns上有限的检索结果多与喻氏的公子挂钩。联盟中区,喻氏仿佛就代表了一切,门庭赫奕,簪缨世胄,在普通人眼里远在天边。
一说是喻家那个alpha读书的地方,不必宣传更多,明英的入学资格便尤为可贵了,狮纹校徽代表的学校瞬间可畏起来,直至高不可攀。
想必眼前的omega是付出了比之其他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得以破例获准入学。话题显得太遥远,显然不在共同语言的范畴里,蔺哲插不上什么话。
宋栩词看了看货架上的食品,虽然他并不挑剔,但高盐高脂高糖食物他一概不能碰,避开这些,他只选了一个口味清淡的素味饭团,抬手拿下来,转回身去收银台结账。
在他支付以后,等待饭团加热的一段时间,蔺哲的视线才敢稍显自然地重新落回他身上,开口找了一个话题填补气氛里的空白,“……你穿这身校服真好看,不是一笔小数目吧?”
宋栩词闻言微顿,淡淡地牵扯了一点礼貌的笑意,抿唇应了后半句,低而轻地“嗯”了一声。
“回去记得留心看看能不能机洗,这么费钱的衣服,面料看着就精贵,要是不小心洗坏了就有些麻烦了……”
蔺哲说着,语气渐弱,想起他预支薪水的事,后悔不迭,心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像在拙劣地没话找话。
好在宋栩词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冷若冰霜,不近人情,静静应好的声音透着一股泠泠然的柔和,又有些虚弱,嗓音与容色都带着透明的轻倦。
蔺哲看着眼前美人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又忍不住暗自为他操心:晚餐可谓简单至极,就吃这么一个饭团,小小一口的量,聊胜于无地就想把胃袋应付过去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
不免苦口婆心地哄劝omega,“鲜牛奶还在做活动,买一送一……要不要再加一个甜品?保质期今天还没过,晚上有半价优惠……”
“不用,谢谢……我吃不下那么多。”宋栩词微微摇头,拒绝了这份好意。
生活费紧张只是部分原因,他每餐吃得都很少,一方面胃口小吃不下,再者还有生病的缘故,为了避免胃胀可能压迫心脏的危险,他也需要特别注意少食多餐。
蔺哲只好作罢,讪讪闭上了嘴,不再啰嗦。
饭团用餐巾纸简单包裹一下,隔开发烫的包装,揣进外套口袋里很方便,但蔺哲给他拿了一个大号购物袋,用来一并装他臂弯里放着课本和学习资料的文件夹,试图中和一下他身上干净纯粹的学生气和书卷味。
抱着些书,看着就是个乖孩子,好欺负的优等生,走在街巷里容易被流里流气的醉汉为难。
夜深回去本就不安全,在这一片地方,游手好闲的混混终日用廉价酒精麻痹神经,惹是生非,一天天不知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不久前附近已经出过一次骇人听闻的事故,肇事者酒后驾车硬生生碾掉了行人的头颅。
蔺哲想用小电驴送他回家,眼下又走不开身,距离下班时间也还不是一时半会,不便让他枯等着,只好打消了这一念头,同他挥手说明天见,叮嘱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宋栩词从便利店走出来,呼吸之间袅袅白雾消融在寒风里。行人的身影又陆陆续续经过,矮下身走进去寻些吃食果腹。
积着泥垢的台阶上有人像流浪汉一样毫不讲究地席地而坐,就着一罐啤酒,抿一口浮沫,嗦一筷子速食面。
无所事事的人,只打算泡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消磨整夜,趿拉着拖鞋,一手揽着冰杯、煮串,一手拂开泛黄的塑料玻璃条,匆匆钻进一旁逼仄的场所里。
网吧被帘片遮蔽,里面窝着些不务正业的学生、不三不四的无业游民。
只有屏幕泛出微光,打打杀杀的游戏音效嘈杂地外放,低俗碟片的动静从耳机里泄漏出来,混着与唾液一同喷溅的脏话臭骂声,不堪入耳。
吞云吐雾的也大有人在,局促的空间里一片昏暗,淤满汗渍与烟味,闷着食物油腻的热气。
街道比走廊还要狭窄,像是滞塞着夜市流动摊贩的羊肠。
远离灯红酒绿的贫民堆,灰蒙的颜色,愁云惨淡,藏污纳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