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往门那边走了没两步,身后又传来云佑的声音,又低又沉,“……你要去哪?”
史如意脚步不停,轻快回道:“二少爷用完牛乳,我功成身退啦,去找长风哥回来照顾你。”
看史如意没有要站住的意思,云佑心头一阵莫名的恐慌,下意识想站起来,却稳不住身形,“哗啦哗啦”,炕桌上的书卷滚落一地。
史如意惊讶地转回身来,云佑已经挣扎着下了地,蹙着眉看她,眸子溢出几分难过,道:“别走。”
史如意却没有答,她蹲下身子,慢慢拣起地上一幅摊开一半的画卷,上头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对金童玉女,左边清冷右边活泼,手心衣角相依偎,很是登对。
是那日逛西市,卖倒糖人的婆婆给他们俩做的糖画,糖画融化了,云佑却把那画挪到了罗纹纸上。
史如意先是忍俊不禁,笑着笑着,却有些难以为继。
她故意不看云佑,目光留恋地描摹那纸上的小人,轻声道:“二少爷,这画画的真好,比那卖倒糖人的婆婆画得还像呢……不过,这画还是给我罢?放在你屋里,旁人看到了,可能不大合适。”
云佑一步一步靠近她,目光中自带勾魂摄魄的力,最后,停在三尺之外的距离,轻声问道:“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史如意原想这麽说,想想还是没能狠下心,她摇摇头,往后退了一小步,嘴角的笑容却笑得甜,那梨涡深深,刺痛了云佑的眼。
史如意垂下眸子,笑道:“二少爷,你这是明知故问。”
她将画卷小心地重新卷起,慢慢转身,在云佑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离了屋子。虽然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好歹是走完了。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这回,云佑没再出声叫住她。
……
翌日清晨。
许是为了转移思绪,打发时间,给红玉做的那盒子点心,史如意做得格外认真。
统共捏了四对八个的点心,一个个如花骨朵般大小,粉皮透亮软糯,相思红豆作馅,有并蒂莲、比目鱼、成对的鸳鸯,合欢花树几种形状,让人看着便爱不释手。
红玉被小丫环从千姨娘屋里叫出来,只掀开食盒看了一眼,便怔怔欲落下泪来。
她用帕子按了眼角,笑道:“如意,你这点心做成这般,费了不少功夫罢……叫姐姐怎么谢你才好。”
史如意有意宽她的心,调皮笑道:“红玉姐姐不是早就谢过了麽,那荷包给的沉甸甸的。”
林随好歹是云老爷身边伺候的红人,云府首屈一指的“管事”,虽碍于母亲的压力,不能娶红玉过门,想来手中银钱也是不会吝啬的。
史如意想起红玉荷包上绣的那支并蒂莲,用素线绣的,很是低调,像红玉不能张扬的恋人。
她和林随这段情,遮遮掩掩,藏在假山之中见不得光,从未获得过别人的祝福,迎来的只是林随他娘的咒骂。便明知没有结果,史如意这份无言的祝福亦令红玉感动。
纵然世事难为,仍盼望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史如意心头想着事,慢吞吞地走回大厨房,却见院中空无一人,紫烟焦急地在里头来回踱步。
一见史如意,紫烟立刻松了口气,冲上前来,焦急道:“小如意你哪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着你,快快,跟我来。温妈妈和香菱已经去了,我娘让我过来找你。”
说着,拉过史如意就往下人院的方向赶去,脚步飞快。
史如意稀里糊涂地跟上,紫烟走一步,等于她小跑两步,没半会就开始小喘气,道:“紫烟姐姐,可是出什麽事了?”
紫烟神神秘秘地回头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对你来说啊,是好事!之前偷你们家的那个贼人找到了,死性不改,偷了你们家,昨夜又潜进沈婆子家。哪知沈婆子半夜起来起夜,听见异动,也不吭声,拿了耙子蹲在角落,把那贼人打得头破血流,捉个正着。”
那沈婆子可是个人来疯,听她娘说,这沈婆子年轻时刁蛮的很,惯是与人掐架斗狠的,她手劲又大,府里的婆子都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