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亲自送她回来,坐的是王家的马车,李妈妈不敢造次,只静静站着问。
马车帷幕被一只纤白瘦削的手掀开,清秋半弯着腰,眉眼含笑。
“李妈妈,辛苦你了。”清秋柔声道。
李妈妈眯着眼笑道:“姑娘哪里的话,夫人正等着你呢。”
李妈妈正欲抬手扶清秋下马车,却见帷幕身后,有一翩翩少年现身,最终是王恒扶着清秋下马车。
韦氏眸光大震,面上不显,只上前道:“有劳郎君相送了,可要进宅吃杯茶?”
王恒谦顺道:“夫人客气,只是天色不早,恐家中母亲担忧,便先回了。”
听罢,韦氏亦不多留,只和清秋在宅门前目送王恒,临行前,清秋视线百转千回,停留在王恒身上。
王恒虽未与她对视,但却能感受到她倾注的目光,他垂首低笑。
二人的眉眼官司被韦氏一览无余,待王恒走后,韦氏便拿着清秋问:“你当真对王家郎君有意?只要你心中欢喜,我无有不依的。”
王家到底汴京里数一数二的门户,清秋若欢喜,随她去了便是,韦氏心下想着。
清秋眉心轻蹙道:“母亲,不希望我嫁这样的人家吗?”
韦氏道:“什么样的门第配什么样的人家,若你喜欢上乞儿,未必我要遂了你意?你要如此任性,我情愿当初未有你这个女儿,你只要不太过任性,汴京那家的郎君不高看你一眼?”
汴京里有几个郎君见过她,就是高看她一眼,不过是看在哥哥和父亲的面子,又岂是因她自身。
若没有这样的出身,她恐怕没得选。
清秋心生郁闷,淡淡道:“王郎君喜欢我,并非出身。母亲说的什么乞儿,倘使我真的喜欢,又何须在意他的出身,我若喜欢,便是最要紧的。”
韦氏听她这番话,心头大怒,当年已是大闹过一回,如今清秋仍这般想,岂非还在意师无涯?
可又听她答应了王恒,韦氏不好发作,只当是女儿的一时戏言。
“喜欢是最不要紧的。门当户对才是最要紧的,与你相配的,许你一生无虞的,待你好的,才是最要紧的,傻姑娘,你不要犯浑。”韦氏语重心长地说着。
眼见着到了杏院,清秋不欲与母亲争辩,只道:“晓得了,母亲我累了。”
韦氏晓得她的意思,无奈道:“母亲,都是为着你好。”
韦氏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金玉珠宝捧到她跟前,可这个女儿怎么就是不开窍,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远。
清秋抿唇苦笑,道:“母亲,我晓得的,你是为了我好。”
回杏院时,已将近戌时,清秋净面脱妆,云露绿柳要进屋伺候,清秋掐灭灯烛,扬声道:“歇下了。”
待她二人走后,清秋便有燃了一盏灯,室内一豆灯火,清秋起身去猫笼里放出瞳瞳,它尚且清醒,见清秋靠近,翻着肚皮撒娇。
昏暗房间里,瞳瞳的异色双瞳格外明亮,清秋伸手将它抱了出来。瞳瞳离了猫笼,在房内乱跑,清秋恐它撞着桌子,忙去追它。
夜里安静,清秋捧着一盏油灯,小声唤它:“瞳瞳,瞳瞳别跑。”
瞳瞳一溜烟蹿到了书架下,清秋见它窝在书架墙角,里头灰扑扑地一片,它爪子扒拉着什么,清秋放好灯盏,趴下身去抓它。
清秋抓着瞳瞳的后颈使力把它揪了出来,它的爪子挠着纸团,直到被揪出来还在玩纸团,清秋手臂上沾满了灰,瞳瞳喵了一声,登时肚皮朝天撒娇。
清秋抱起瞳瞳,先把它放回猫笼,随后捡起那纸团。昏黄的灯烛下,清秋凑近了才看清,是碧色印花笺。
笺纸上铺满灰尘,仿佛藏在书架下许多年,当年她随手扔的印花笺,到如今才捡起来,清秋晓得里头的内容,不过是少女时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