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水严厉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泠的胸膛,语气警告。
江泠捉住她的手指,团在掌心。
“知道了。”
叶秋水笑起来,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角啄了啄。
江泠顺从地低下头,感受着她的温度。
他闭上眼睛,在气息即将远离时,情不自禁地追上前,但是叶秋水已经松手转身,她蹲在箱笼前,清点物品,手里握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这次需要买进的货物份额,神态专注。
她发现了,只要亲江泠两下,他就会安静下来,亲吻,是叶秋水拿捏江泠的手段,他太唠叨,每次都要喋喋不休地叮嘱许久。
江泠睁开眼,盯着她的背影。
当然知道,这是叶秋水安抚他的手段,这是让他一边玩去的意思,她现在正忙,急着出去谈生意,没空理他。
江泠没说什么,从架子上找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翻看。
第二日,叶秋水带着商队出城前往天长,作为檀韵香榭的大东家,叶秋水早已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她喜欢尝试新的东西,喜欢四处走动,享受与商队同行,发现新商机的过程。
水库建成后,江泠被皇帝派去修缮皇城西南面的城墙,自太。祖年间皇城建造完,这座辉宏威严的城池已经屹立几百年,经过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打,西南面的城墙破损了许多地方,角落里有几个狗洞,砖石破破烂烂,坑坑洼洼,需要重新修缮,甚至是重建。
江泠领旨前去,京师西南那一块的坊市居住的多是一些贫民,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城,除了达官贵人外,亦存在着许多食不果腹之人,城墙要重建,这附近的民居也要先行迁离,工部的人下去通知时,有一户始终不肯离开。
“你们这样,我们可就强行要将房子推掉了。”
说是民居,其实是自己找的砖石黄泥土搭建而成的小屋,样式诡异,摇摇欲坠,官府通知拆除,让住在里面的人先搬到安济院去。
奈何说了几天也不见人搬,江泠问起,“那户人家住的是谁?”
“一个女人,在附近帮人浆洗衣物为生。”
同僚说道:“不知道哪里的人,说的不是官话,也不识字,说了多少遍都不听,我们拉她走,她便撒泼打滚,那房子根本就不能住人,一面墙摇摇晃晃,官家吩咐我们重建西南城墙,这附近肯定是要推干净的。”
江泠听完,让他们带路,他去找那妇人说清缘由,妇人身体微微佝偻,瞧见他们,便大声嚷嚷,神情警惕,拿起浆洗衣物的木槌要打人,江泠将木槌夺下,妇人骂骂咧咧,脸上满是怒意。
工部为皇帝办事,有人胡搅蛮缠不肯离去,若有小吏上去拉那妇人,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随行的官兵准备直接上前将人拖走,妨碍官府办事,抓进大牢打板子都是轻的,女人不肯动,两个带刀的官兵上前,一人架住一边胳膊要将她拖走。
这时,破了一个洞的门忽然从里推开,大家抬起头,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从屋里爬了出来,他双腿萎缩,无力支撑走路,只能狼狈地在地上爬,口中念念有词,神色慌乱,伸出手,似乎想要制止住官兵的动作。
众人一见他的模样,纷纷呆滞。
江泠神色怔愣,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在地上匍匐的男人,看到他出来,本来已经被官兵拖起的妇人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甩开官兵的手,跑上前,半跪在男人面前,想将他背起来,语气责备。
男人看向为首的几名官员,声音哀泣,看上去似乎在求饶。
他们说的都不是官话,在场的人听不懂,同僚判断了一会儿,说:“像是北边的口音。”
他立刻叫人将工部一名北方籍贯的小吏叫来,小吏听了几句男人的话,转述道:“他说他们是从大同来的,这个男人有腿疾,不能走路,撒泼打滚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一路背着他来到京师求医,他们没有钱,房子是她自己用泥土,还有捡的砖石搭建的,所有的盘缠都用光了,没有别的地方能住……”
男人痛哭流涕,怕他们带走妻子,伏在地上,一遍遍重重磕头求饶。
江泠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同他说,他们可以去安济院居住,不需要钱,官家下令要重建西南城墙,我们奉命办事,闲杂人等必须离开。”
小吏应声点头,用大同话告诉那个男人,朝廷会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安济院有伙食提供,不必担心温饱问题。
男人脸上闪过不可置信,小吏又重复一遍,他才拉着妻子给几人磕头,一声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