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帐烛火随雷声震颤摇晃,郁卿手脚冰冷到麻木,想站起来,却找不到自己的腿。
她依然维持着高举匕首的姿势,直到手臂发酸,短刃跌落在地,她才颤着手,缓缓摸到匕首柄。
刃上血被一滴滴水珠洗开,郁卿看见上面映出自己流泪的倒影,以及匕首根刻着的小小“渊”字。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耶,你在吗?”
还没等郁卿扭头,帐帘就被掀开,牧放云钻了进来。
他一抬眼,无法动弹半分。大帐混乱,鲜血横流,
郁卿满身满脸的血,半靠在床边,手持一把短刃。
而他的阿耶倒在地上,被一刀割喉,已经咽了气。
“你——”牧放云浑身发抖,震惊愤怒悲痛一齐涌上喉咙:“是你杀我阿耶?!”
郁卿浑身一激灵,被少年的怒嚎唤醒。
她缓缓站起身,手执匕首,一步步走到他身前。
“你……为什么……”牧放云悲愤不已,整个人像被撕裂。
郁卿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还没从杀人的震惊中脱出。有一瞬间她很羡慕牧放云,有最爱的阿耶,阿耶最爱的人也是他。为了他的未来,牺牲良多。
第一天认识牧放云,郁卿走在树荫下,听着十七岁少年不停缠上来,每句话都带着阿耶,她只问了一个问题:“若你阿耶不同意你与我交朋友,你会怎么办?”
牧放云安慰她没关系,大不了跪祠堂求阿耶。
她遂明白,牧放云羽翼未丰,还不到能共渡风雨的时候。所以她说:“若你阿耶反对,我们就撇清关系。”
当时她真应该问:“若你长大前,你阿耶强娶我,我又杀了他,你会怎么办?”
牧放云浑身颤抖,跪在牧峙身边,眼瞳涣散。他猛地扭过身,目光中充满恨意,盯着郁卿:“你为何杀我阿耶!”
郁卿嗓音低哑,声音微弱却冷静:“他想强迫我。”
“你可知他是范阳节度使,镇守边关的封疆大吏!大虞数万万百姓都要靠他免于被烧杀抢掠!你杀了他,北凉人来袭该怎么办,你想当千古罪人?!”
郁卿轻声重复道:“他想强迫我。”
牧放云忍痛流泪道:“你都是牧夫人了,何来强迫一说!”
郁卿忽然不想再和他理论,扭头就要出帐。
牧放云冲过来拦住。
她猛地抬头,举起匕首:“走开!我能杀你爹,自然就能杀你!”
牧放云被她的话定在原地。
相遇时她犹豫,胆怯,又惆怅。如今她彻底变了。
“你不能走……”牧放云抹了把眼泪,声嘶力竭,“你谋害朝庭命官,三军主帅,按罪应当枭首祭旗!”
郁卿脸色一白,静了片刻,点点头:“那我们先收拾你阿耶的尸身。”
她转身就要向牧峙尸体走去,牧放云哪肯让她碰牧峙,立刻换了个方向拦住她。
就在此时,郁卿猛地掀开帐帘,兔子一般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