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还实际管辖着并州府的曹铮比起来,高云桐更着急,磁州留守的人不多,凤栖再能干,面对攻城略地的靺鞨骑兵而言,她是危险重重了。
“曹将军!我得带人回磁州去!”
“论理,是不该不让你回去。”曹铮说,“但是,我怕这里有诡计是故意使用疑兵,把你我兵力分开,然后就好逐个击破了。”
高云桐道:“磁州近于滏口陉,是我们的要塞;我妻子……也在哪儿。之前她不肯听我劝,在太子面前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而实际上又无法彻底控制太子,也无法避免他回京后招供一切。她是为温凌恨之入骨的人,我不愿意她有风险。”
从人情来说,高云桐要回去救妻子、救磁州,无法拒绝。
但从曹铮现在的状况来说,少了高云桐和天武军,他就会变得艰难。
所以,曹铮说得也艰难、踌躇,但是不能不说:“可是……嘉树啊,你知道的,天武军你是领军将军,我不是;你有天武军的虎符,我没有;但是要对抗靺鞨铁浮图、拐子马,我并州军的训练程度远不及太行军,也不及天武军,再少上三万人,只怕无力对抗的。现在是好不容易的局势,就这样功亏一篑,我……我不甘心哪!”
他抬眼看着高云桐。
高云桐少有的满脸愁色,那张一直好像没有担忧、愁怨、恐惧的弱冠男儿的脸庞,此刻像瞬间丧失了光泽。
“嘉树……”曹铮再一次带着哀求地喊他的字,“能不能……”
高云桐飞快地点了点头:“曹将军说得不错,取道卫辉府、彰德府的人马是不是温凌派了去取磁州的,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此道沿路,要加派斥候,我要随时知道靺鞨的消息。如果他真的假道往磁州去,我们不是分兵,而是要合兵去援救磁州。”
曹铮的立场和高云桐并不一样,磁州不过一座小城,实在救不下来也就算了。靺鞨军想从磁州攻陷滏口陉,无异于强渡天堑关隘,所以并州还是安全的;并州安全,磁州战略意义就没那么大,至少不如他们现在的成果来得喜人。
不过此刻肯定也要敷衍着高云桐,他点点头说:“那是自然。若是他去偷袭磁州,我这里的并州军和你一起往磁州去救援,从后面给靺鞨人包个饺子!”
高云桐没有多说什么,商议定了方略,他先进自己的营帐给凤栖写了家书,切切地嘱咐她务必做好磁州被袭的准备,万一遭遇靺鞨攻城,要努力坚守到他赶回来。
然后曹铮就看见他换了一身沉重的札甲,面色肃穆地到了并州军所在操练场上,大吼一声:“大敌当前!操练不可疏忽怠慢!虽已日暮,但吹角连营、挑灯夜练,又有何不可?!今日练好一分御敌的功夫,明日就多一分获胜的希望!”
曹铮看见他眼眶里一星星晶莹,不由跟着一阵鼻酸。
他到看操的高台上一声大吼:“都听见了?!这几日操练近战铁浮图的阵法,一切都听高将军的!谁敢偷懒懈怠,第一次发现三十军棍,第二次六十,第三次枭首示众!听见了?!”
校场上只寂然了片刻,便是雷霆般的吼声:“听见了!”
远处的夕阳仿佛在黄河的来处落下,一片如血色一般,整片西边的天空,整片大地,都是这样血浸一般。
随着校场上响入云天的呐喊声,那夕阳最终落下最后一丝余晖,天际留了一线紫红,又慢慢沉没到远方的滔滔黄河中去了……
第220章
凤栖看了看高云桐的书信,面色凝重,但也未觉她有忧惶的模样出现。
她来到磁州城墙上,先往里城望市坊划分着城市,城中百姓虽然缺衣少食,但生活尚能平静安宁;再望城墙四角城里做了迎战的准备,垛口加固,架设神臂弩,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值守的士兵,双目炯炯地望着远处一片平原;最后望城外城外开阔,郁郁苍苍的农田尽头是起伏的山陵,晴朗的初夏,山鸟凌空,云流疏淡,这么美的江山!
她问身边的人:“耿大哥,你高兄弟他听说了有靺鞨兵潜往磁州方向,却不回来,你觉得是怎么了?”
耿大哥是留守在磁州的太行义军领袖,挠挠头说:“大概消息不准吧?毕竟那么远驰回来,万一扑个空也傻了。”
大概率是没有了可靠的消息来源。
凤栖有丝微微的悔意:放凤杭离开,她就暴露了;她暴露了,温凌驰往磁州就有了更大的可能;而且明显靺鞨又有了重新的布局,打算反攻一番。
她一念之慈,小小的胆怯,把自己、把高云桐和曹铮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耿大哥,杀人该怎么杀?”她突然又问。
耿大哥先还一直在想着靺鞨兵是不是往磁州来,如果往磁州来,会来多少人,该如何应对才好……冷不防被她这个问题一问,自己都打了个愣怔,然后一脸苦笑,挠着头说:“杀……杀人怎么杀?不就这么杀呗!”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