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雪在清晨天光微亮时便已经停了,除去微微风声,到处都是一片死寂,郁长烬握着石臼研磨罐子里头的凤仙花,低头整理着自己混杂的思绪。
昨夜,是他太失控了。
那句话并非是他本意,只是心里一着急便脱口而出,也未曾管这些话到底是怎样的刀锋凌厉,沈缘似乎并未难过,他那么平静地看着自己,翠瞳之中是一无所知,只是他最后一个字脱口落地,心脏便先悔得狠狠揪了揪。
“呼……”
郁长烬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叶莺昨夜过去了,应当是能叫他开心一点儿的,回头……”
回头他也得哄哄沈缘才行。
原本就被束缚着,平白叫他高兴起来也太过于难为人,好不容易和那些侍女能说上几句话,还被他吃味赶走了,不论是谁遇到这通事,都很难有个好心情的……哄哄他吧。
给他染指甲,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带他出去玩一玩,风华楼的地界近来或有灯会烟花,沈缘不知道看过没有,他身子一直不大好,也需去风华楼一趟叫伊楼主好好地看一看……还有簪子,沈缘发上还缺个好看的物件,再给他腕上打对青玉镯子……
大约也就三五日时间,等他忙完这阵子,就带沈缘出门一趟,六角阶下的梅花如今也开得好,正适合酿些梅花酒来带在身上给他暖身子。
可沈缘酒量不大好,怕是只喝上一口就要趴在他怀里睡觉了,不过就那么抱他一路也好。
思及此处,郁长烬不禁低低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去研磨那些凤仙花,这时门扉被敲动,外头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在外探查的暗卫,来人先是行了通礼,拱手道:“禀报主上,无涯阁来信。”
郁长烬有些讶异:“无涯阁?”
“你自打开拿上来罢。”
暗卫展开信纸,未察觉之上有什么毒粉药物,便低着头膝行上前要将这封信呈给郁长烬,青年手指刚拿到那封信还未来得及细看,门外却忽地传来阵模糊的吵闹。
“教主在此,你岂可擅进?!”
另一女声带着啜泣哽咽:“我有急事,我真的有急事!你让我进去见教主!你让我进去!”
“纵然有急事也要等通报,你……”
“哐当——!”
……
“放肆!你怎能擅闯?!”
门扉忽然被猛地撞开,暗卫抽出身侧刑刀,郁长烬下意识摸到腰间长剑立身而起,眼前却出现了叶莺一张泪痕遍布的脸。
鹅黄罗群的姑娘双手颤抖,似乎是被滚烫的热水伤到,成了一片红肿颜色,她结结巴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只不停地喘着气,脚下一软差点儿仰面跌到地上去,整个人僵硬麻木。
郁长烬示意暗卫将她扶起:“叶莺,怎么回事?”
叶莺磕磕绊绊:“我有……急事,缘公子……缘公子他……”
郁长烬变了脸色:“沈缘怎么了?”
叶莺嗓子哽住,低着头半晌都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唯有眼泪在面颊上划过更加汹涌如涛,郁长烬上前一把抓住她瘫软下去的手臂,心里焦急万分:“你说,沈缘怎么了?”
“缘公子……”
叶莺仰起脸:“……缘公子自戕了。”
……
……
入目是漫天鲜血的颜色,柔和的烛光之下,床榻间的枫叶花纹被染得更艳,湿润的血迹顺着布料边角一滴一滴地坠下来,在木制地板上蜿蜒成一条血红河流,郁长烬甫一进门,目见此情此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