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泽准备放弃周文禄时,这人竟然自己过来跟林泽说,“大人,文禄想追随您去黑山县,时刻敬候钧命。”
当时是在林泽的通判衙门,屋里好几个吏目,大家全都缩着脖子,假装不知情。
林泽听完后也没有开口,周文禄是个做事很稳妥的人,今天他能在这个情况下大喇喇说投奔的话,肯定是有了周到的安排。
“近来听闻大人有意寻人一同去黑山县,下官位卑才浅,思索再三仍不敢下决心。梁大人得知学生心事极为欣喜,说这是为陛下和朝廷解忧之大事,若能帮上大人一些些小忙,已是文禄三生之幸,何来顾虑?至此,学生幡然醒悟,恬颜向大人举荐自己。”周文禄道。
林泽笑了笑,原来是去找老上司谈心,明确结果后才来跟自己说。挺好,省事了,不用他去找梁万山开口要人。成熟的队友确实爽。
林泽一开始都有点纳闷了,上次巡视,一路上都能感受到周文禄对他的态度变化,从一开始警惕他和虞伯钧惹是生非,到后面都主动打配合了,周文禄跟他搭班干活明显挺乐意的。
这次三番五次暗示,以周文禄的心思早就明白得透透,搞得林泽都以为自己对他的判断是不是出问题了。
“文禄你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不必多言。”林泽也很给人面子,而且梁万山确实是个有格局的人,以后有需要自己帮一把的时候不会推辞。
“承蒙大人不弃,文禄感激涕零。”周文禄作揖道。
林泽是个行动派,既然行政组成员召集得差不多了,自然要跟周文禄这个他预定的副组长来安排工作。
“你们先下去吧。”林泽扫一眼屋里干活的手下,起身往内室走去。
等仆役将热茶泡上,林泽示意周文禄坐对面。
林泽简单介绍自己的方案后,把需要周文禄负责的那部分挑出来重点说,“如今我给你五个人,负责将此行参与采矿的所有人都做好登记,定期核查身份。同技术组那边的工匠一同商量好矿场里的规矩,尽可能减少人员流失,最重要的是减少安全事故。你们也要安排人跟工匠师傅一块定期巡查矿场,及时发现问题,解决好了写成文书汇总给我。另外,若发生意外,要有具体的处理法子,身后赔偿该怎么定金额档次等等。另外后勤那边的一应支出花费都需要咱们这边审批,你们都要把眼睛擦亮,脑子清楚些,不要因为虞伯钧身份不一般,就什么都给人批,万一他也被手底下的人蒙骗怎么办?开矿是个长久活,开头这两年最难,银钱上没有多余浪费的。”
周文禄听得很认真,但他还是怕有疏漏,因为林泽跟人谈话是一点没有多余的,全都是要做的事。
“大人,您适才说的都是要紧事,文禄怕有所遗漏影响您的筹划,可否准许学生去拿纸笔记下?”周文禄想起之前跟林泽巡视时,经常见到他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本子。
“去吧。”林泽道。他巴不得周文禄这么做,因为这个行政组组长是他兼任的,出了纰漏还要自己费力擦屁股。
周文禄回来后,摊开纸迅速写着。林泽不管他,自顾自喝茶。
“大人,我梳理了一下,您瞧瞧可否有遗漏或是不对之处?”周文禄将纸递给林泽。
林泽仔细看完,几乎没有一点错漏,果然是他看上的最合适的后勤人选。
“甚好。你再说说这些事眼下哪些是有思绪的。”林泽问道。
“大人,您大方向已经很明了。如今您将政务一事交由我主理,那学生便说一说曾经所了解到关于矿上之事吧。”周文禄
开始讲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并且根据林泽的提问了解他对哪些具体的细节感兴趣,再往那方向多讲讲。
林泽不知道周文禄竟然对这方面有如此多的储备知识,听完后他对这个朝代开矿整体情况都有了个相对清晰的认识。
比如开矿用的铁凿、铁镐有哪些讲究,不同矿山打矿井的方式,如何在矿口设置高低差进行自然通风,不好走的山路上该怎样中转运输是最快的,滑轮和绳索的合理安置能提高下矿的安全性以及提高运输效率等等。
聊了将近三小时,林泽自己的笔记本也写了十来页,当真是收获满满,“你怎的这样清楚?难不成家里有人做过这些?但是你这面面俱到的也不像。”
周文禄浅笑道,“在下外祖曾是矿山的管事,后来意外断了一条腿便没法待下去。我小时候去外祖家玩,他经常同我说矿山上的趣事,听得说了自然就感兴趣。来到保宁府后,乌什县的矿山又是那样大名在外,懂这行的人也多,我留心着听,这些年过去不知不觉就攒了一箩筐。”
林泽毫不吝啬自己的欣赏,“能勤勉学新的知识,接受新的事物。在本官看来是至高之能也。”
忙碌的日子过得非常快,林泽仍然定期给皇帝写工作、思想汇报,顺带给家里人也写。陈辉鸣的回信有时候是很长的一段话,有时候又是短短的一句‘朕已详览,一应庶务,悉委于尔,望卿珍重。’
过年前,林泽让工坊的人全都放假三天,又发了一份年费让大家高高兴兴过个好年。不过好些人不大愿意放假,他们觉得挣钱的机会来之不易,工钱都是按件算的,他们少干一日实在难受。
加上近来保宁府新式纺织机的名声通过商队们传出去了,好多客商来供方下订单。农户们从各家铺子里接到的活更多了,整个保宁府对毛线的需求量都很高,以至于好些人找了路子跟蛮人贵族做交易,大量收购他们手里的羊毛。
因此这三日的假林泽还是强制大家回去歇一歇,跟家人团圆。这话幸亏是大家心里最敬重的林大人说才好使,否则大伙能吃完年夜饭就赶回来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