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初柳视线落在虞锦玥脸上,白衣美人正轻抬着下巴,居高临下蔑视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但身上的杀气其实不算浓厚。
她几乎本能地露出一个灿烂却无害的笑,“虞姑姑是来送晚辈出去的?”
“……虞姑姑?”虞锦玥表情古怪地瞥她一眼,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习惯,但饶初柳猜得没错,这个跟沈自捷一道提起的同辈称呼并没有激怒她。
相反,她周身恶意稍稍稀薄了些,“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沈郎面前是何等模样的?”
“虞姑姑在阵法方面才能卓绝,当年声名赫奕,晚辈虽无幸生在那个时代亲眼见证,却也从一些阵法记载中领会过姑姑的风采。”饶初柳满眼真诚,语气带着崇敬,“以姑姑之能,想必如今又有精进,姑姑在青水山潜心钻研许久,泷水镇都在您的掌控之下,又有什么事能瞒过您的眼睛呢?”
“嘴巴倒是挺甜,但是猜错了。”虞锦玥低低一笑,眼神有些恶劣,“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当年为沈郎疗伤时,曾割出一道神识放在了他伤口中。”
疯子!
饶初柳不寒而栗,修士只有到了化神期才能无损分离出神识,否则不但修为再无寸进,还要日日忍受元神分裂之苦。连身体残缺都比这轻松,据说这比十万只蚂蚁同时啃脑壳还要难受。
她这样想着,面上却恍然道:“难怪沈伯伯衣裳明明前襟完整,偏他走到哪儿都不舍得拉上,我原还觉得他坦胸露乳不雅——”
室内气压低到饶初柳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点一点冒了出来,但她仍旧不慌不忙:“想来是我太俗,竟没想到沈伯伯是想让虞姑姑与他同赏所到之处的风光。”
虞锦玥眸中的杀意尽数被恍惚替代,她盯着饶初柳,古怪道:“同赏……风光?”
饶初柳坚定点头,屏住呼吸,悄悄朝虞锦玥脚下看去,试图从脚印出现的方位判断出传送阵藏在何处。但她很快失望了,虞锦玥镶嵌着紫玉雕莲花的靴子离地一寸,即便用撒上踪粉,也难以看到痕迹。
忽然,虞锦玥道:“你骗我?如果沈郎心里真的有我,又怎么会如此照顾陈姑娘!”
饶初柳心脏倏地一缩,自然抬头,直视着虞锦玥冰冷的视线,诚恳道:“论起对沈伯伯的了解,还有谁能及得上虞姑姑您?若非他是这种责任心强、重情重义的男子,虞姑姑又如何瞧得上他?”
虞锦玥面色阴沉,很明显不怎么高兴,饶初柳忙道:“但是想来,沈伯伯对陈姑娘也只有责任!”
虞锦玥眯起眼,道:“这话怎么说?”
饶初柳郑重道:“您杀了陈姑娘跟她的儿孙,若沈伯伯当真对她情真,怎会不帮她报仇?他那时实力尚在,却不舍得杀您,又不舍得废您修为,甚至都没舍得让您伤残!旁观者清,虞姑姑,你说他真正在意的是谁?”
陈姑娘碰上这俩人也是真倒霉。
虞锦玥原本只想看看眼前的小丫头还能说出什么话,却不想她的话竟还真有些道理,她想反驳要不是当初自己逃得快,真就被暴怒的沈自捷杀了。但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她最强的阵法同样是沈自捷的强项,在相互抵消的情形下,一个化神对金丹圆满起了杀心,她真有机会逃走吗?
她怔愣许久,眸中的戾气竟消散不少:“……是我。”
虞锦玥复杂地看着饶初柳,冷笑道:“可他为何要为那个女人,跟我决裂?”
她也不知道是期待着饶初柳说出什么话,只是死死盯着她,像看着逐渐倾斜的秤砣。
饶初柳眼神惊诧:“他跟您决裂与陈姑娘何干?分明是为您啊!”
虞锦玥挑眉:“为我?”
饶初柳叹息道:“您从前是光辉夺目的正道新秀,直到如今,也未有新生才俊能超越您那时的天资与成就,对阵法感兴趣的人都不会忘记您的作品!沈伯伯见过那样的您,又岂会愿意面对后来明珠蒙尘的您?”
虞锦玥似乎有些失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瓣抿起,下颌肌肉紧绷。
良久,她嘴角才浮起一丝笑意,叹道:“沈郎说得不错,你果真,很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