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出了园子,从大门到公交站台要走很长一段路,这个地方也难叫车,她总是步行过去。
刚走了几百米远,身后传来一阵疾驰的引擎声,林西月避让到了路旁。
那辆跑车在她身边慢了下来。
林西月转头一看,驾驶位上的男人逆着光,一只手懒散地撑在方向盘上,清俊的眉目半匿在灯火里,白色衬衫折到了小臂处,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她认出是郑云州,恭敬地朝他点了个头。
郑云州朝她眺过来一眼。
夜色里,她瘦弱的身体傍在树枝旁,一张脸玉雪玲珑。
他看了看老长的山路,开口说了两个字:“送你?”
太惊讶了,林西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不到这公子哥儿还这么好心。
午后还在骂他妹妹活不到明天呢。
但她不敢上去。
林西月微笑了下,怕拒绝的力度不够,幅度很大地摇摇头。
接连三次见面,郑云州都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光看她点头摇头了。
他掸了一下烟灰,笑着自言自语了句:“敢情是个哑巴。”
一阵呛人的尾气飘过,跑车轰鸣着开远了。
林西月快到站台时,一辆公交从面前行驶过去,她赶紧跑了两步,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多久。
她也没回学校,而是在中途下车,转了五站地铁,去了铭昌大楼。
弟弟董灏在这栋高耸入云的地标型大楼里当保洁。
小灏是她初中班主任董老师的儿子,在她那个养父坚持认为女孩子不用读书,非要把她扯回去做家务的时候,是董老师挡在林西月身前,发动乡里的同志集体去葛家劝说,甚至警告葛善财,法定监护人有保证适龄儿童按时入学的义务,不让上学是违法行为。
人生前十九年,林西月一路从疾风骤雨里闯出来。
幸运的是,她碰到过两个大恩人,一是竭尽全力护她平安的林妈妈,二就是让她受教育的董老师。
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她们两个早早就死了。
在这个世上,和林西月稍微还有点关联的,就只剩董灏一个。
董老师临终前,一直拉着他们两个的手,对西月说照顾好他。
林西月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拼命点头:“我会的,我会的,您放心好了。”
来之前,她给董灏打过电话,得知他今天上晚班,正在打扫停车场。
林西月径直往地下车库去,她到的时候,负责人正在高声责骂董灏。
那个人刻薄地说:“看你摇头晃脑的,做起事来手脚又慢,半天才拖这么一点地,如果不是二小姐介绍,集团根本不会要你,自己还不好好表现!”
董灏比她小一岁,是个行动不便的脑瘫儿,他爸爸很早就抛弃了他们母子,他说话时,头总是扭向一边,四肢极其不协调。
勉强读完初中以后,小灏就没再上学了,被同学嘲笑了这么多年,他早没了去学校的信心,况且智力也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