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太后语气慢慢悠悠:“怎么会这么觉得?豫王犯的罪可是死罪,牵连甚广,凌迟处死都赎不掉他的罪名。”
楼徽宁略微有些急,换了个方向问:“那当年豫王府满门抄斩后,当真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此言一出,荣昌太后面色霎时沉了几分。她微微直起背脊,坐直了身子,看向楼徽宁的目光暗了暗。
良久,她扯了扯嘴角,不屑嗤笑一声:“昌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徽宁本是个万分谨慎的人,不曾想情急之下却说漏了嘴。她犹豫着想要转移话题,忙让身后的婢女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
“太后娘娘,这是我去年冬天时酿下的青梅酒,特地带来给太后娘娘尝尝,还请太后娘娘收下。”
“你的酒,哀家收下了。至于套话……就免了罢。”
荣昌太后轻挽锦袖,露出一小截雪白皓腕,抬手扶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太阳穴处。
“昌宁,这些年来碍于你的身世,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都是唤哀家太后娘娘。可哀家总归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可否唤哀家一声母后?”
原本低垂着眉眼不敢抬头与之对视的楼徽宁闻言猛然一惊,她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荣昌太后那双眸色深沉的凤眸。
楼徽宁怔愣一瞬,犹疑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连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哽咽:“母、母后……”
荣昌太后神色如常着,只有细密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情绪。
“景和五年上元夜,能遇到善心大发的母后,是昌宁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楼徽宁抬手轻轻揩过眼角的泪渍,自嘲轻笑:“夜深露重,就不继续叨扰母后歇息了。”
她说着站起身,朝着荣昌太后盈盈一礼:“昌宁告退。”
荣昌太后挥挥手:“下去罢。”
楼徽宁转身便走,可刚走到太后寝殿门前,就要踏出殿外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荣昌太后十分有深意的话:
“哀家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世间远远不止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楼徽宁迈出殿门的脚悬滞一瞬。
“哀家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但那都是过去了十几年的事情了,如今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楼徽宁垂首,殿外的风灌入广袖,掀起她纷飞的衣袂。
——过去的事情……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吗?
——或许荣昌太后是对的。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从踏入这宫中的第一日起,俺家便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活下去,哀家必须摒弃人情,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
荣昌太后的声音缓缓传来,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却听得楼徽宁心头一颤。
“这些年来,称赞拥护哀家的人很多,但背地里辱骂反抗艾灸的人也不少。他们都指责艾灸心狠手辣,却没有人能够复刻哀家的成功,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楼徽宁回过头,眼中眸光闪烁:“母后,昌宁知错……”
话音未落便被生生打断,荣昌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姿态随意又慵懒。
“你何错之有?你不过是……见到的世界太过片面罢了。”
她说着从软榻之上起身,朝着楼徽宁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楼徽宁动也不动,直到走到距离她半米的位置荣昌太后才堪堪停下。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楼徽宁耳边如说似叹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