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罗颂话说得慢,以此将字吐得更清晰,连带着试图捋清脑海里成堆成团的想法。
“你看看我。”她牵了牵嘴角,但笑意寥寥,挂在她枯黄憔悴的脸上,更显得惨淡,“我现在就是一个废物。”
“如果没有你,连三餐按点吃都做不到的废物。”
她再次笑笑,许是有前一回的练习,这次的笑容带起的嘴角弧度更大,却更显空旷。
“我配被人喜欢吗?”她一字一顿道。
秦珍羽听不得她这样贬低自己,瘪着嘴,话像灭火器里的泡沫一样迅猛喷出,“咱们遵医嘱,好好吃药,肯定会好起来的。”
罗颂听罢,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她曾乞求过能再和杨梦一在一起,但这事太难,她连对方人在何处都不知道,更遑论别的。
于是,她后退一步,只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她发誓一定会抓住所有机会,使她回心转意。
可后来,对于重逢,她却渐渐害怕起来。
罗颂怕再见时,她身边已有新人,怕她释然,再说起自己时,一派云淡风轻。
而现在,她最怕的是杨梦一发现自己已经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面目全非到让她后悔曾经和自己在一起。
最糟糕的是,她怕杨梦一因恻隐之心而同情她,释放的所有善意不过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精神,无关爱与恨。
杨梦一三个字总能触发罗颂最歇斯底里的想象,而每一种可能都如同管水母的触须,交织成五十米长宽的死亡之网。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约不可碰。”
这是罗颂每每听到都会怔忪的歌词,现在,则是她心境的最精确写照。
她赌不起了,即便她已将近分崩离析,却还是不能再以破败的灵魂躯体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罗颂的脑海中再次卷起风暴,落在面上却只是愣神,秦珍羽很难从她长久不变的神情里解读出什么,毕竟自生病服药后,她的脸上总是空荡荡的,除却明显的病态外,再不见其他,这偶尔也会让秦珍羽心惊。
她开口,打破罗颂语毕后的沉默,强行将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引。
“那她再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秦珍羽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罗颂抿唇,走神似的半耷拉着眼皮,眼神虚虚地落在空中,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秦珍羽不死心,“至少见一下吧,好吗?”
罗颂彻底闭上眼,再不说话了。
前一天晚上,杨梦一凌晨才到家,洗完澡已近夜里两点,但她却没上床,只站在阳台发呆。
她觉得哪儿的空气都浑浊不堪,搅得她思绪浑凝,只能希望阳台里午夜的寂静与流通的空气能使自己清明些。
她这一站,就又站了很久。
萍姐起夜时路过阳台,冷不丁见黑暗中有人影摇动,吓得差点惊喝出声。
杨梦一听见动静,忙揿开阳台灯,“是我。”
萍姐上年纪了,这点惊吓足以让她的心跳久久不定,好一会儿后,她才勉强平下心绪,旋即疑惑道:“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
虽然立夏将至,祁平又以溽热出名,但春末的深夜,依然带着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