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安谧,是由从前跟在她身边的一个武将乔述打破的。
乔述在武州的时候,酒量便极好,又是个不拘小节的,如今与周遭一圈人行完酒令,便转头看向了荀远微这边。
他端起自己面前一个琉璃酒碗,对向戚照砚:“戚中丞,方才瞧着你为殿下代酒,甚是豪饮,不知可否与在下行个酒令?”
戚照砚轻轻颔首,而后看向荀远微,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要看殿下许不许臣,饮酒。”
他后面“饮酒”那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在荀远微看来,倒像是在提醒她,前不久上巳节那天,荀远微“豪横”地夺过他面前的酒壶,让他不许喝酒的那次。
荀远微一时不觉有些羞赧,她飞快地低眉,随手捏了一块戚照砚剥好放在她面前的橙子,定了定神,才道:“诸位今日既然是来给正钧践行,我若有所限制,岂不是扫兴?”
正钧,是李衡的表字。
乔述听着她的意思,爽朗一笑,然后看向戚照砚:“戚中丞,这次可不许找借口了!”
戚照砚看了荀远微一眼,没有拒绝,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坛子,往面前的摆着的几个碗里都倒满了酒,才朝乔述伸出了手掌。
两人一来一回地行起酒令。
荀远微全然没有想到,戚照砚这样一个“书生”,竟然如此擅长于划拳。乔述在武州的时候,在划拳这件事上很少有人能赢得过他,此时和戚照砚来来回回了两三次后,面前的酒坛子眼见着见了底。
旁边有人瞧着,忽然也来了兴致:“戚中丞,和老乔这轮完了后,不若也同我来一次?”
戚照砚应了声好,却在接下来和乔述的行酒令之中屡屡落败,以至于乔述都惊讶了起来。
过了几轮后,戚照砚才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看来方才能胜过乔将军,属实是一时运气,照砚不胜酒力,先认输了。”
乔述倒也算是尽兴了,便不做纠缠,转头又和旁边的人笑闹起来。
因着次日李衡便要率大军开拔,这场酒宴也没有到很晚。
荀远微是要和沈知渺一起回公主府的,而戚照砚则是要回自己宅子中去的,两人方向不同,算是一出酒楼的门,便会分道扬镳。
荀远微终究是没忍住在起身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你今日喝了不少酒,记得将氅衣穿好,莫要着凉了。”
戚照砚缓缓抬起眼来看着她。
荀远微这才发觉他眸色清明,根本不像是喝醉的模样。
“你装的?”荀远微蹙眉。
戚照砚这次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殿下不管管臣,臣只能先装醉了。”
“你……”荀远微一时有些语塞。
“臣可不愿同他们喝得大醉酩酊,形容潦草的坐在殿下身边。”戚照砚说着眨了眨眼。
荀远微呼吸一滞,但终究是囿于场合,只落了句:“早些回去吧。”
毕竟按礼节她要走在最前面,戚照砚也不能越过她去,但她却觉得,一直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背后。
才到了马车底下,李衡原本不和她们顺路的,又上前来,问道:“殿下,可否需要臣送您和沈待诏回府?”
若是不知晓沈知渺和他之间的事情,荀远微大抵会拒绝,她看了眼沈知渺,又回头看了一眼李衡,轻轻摇了摇头,道:“行吧。”
李衡立刻喜上眉梢。
等她和沈知渺都上了马车后,李衡才坐上车辇的前面,挥动鞭子,催马朝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沈知渺坐的位置离车门口很近,她与李衡在这一瞬,之间只隔着一道不算厚重的车帘子,李衡在外面稍有动作,沈知渺都能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