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鬼夜叉”的太子奚融一身玄衣,玄冠束发,腰侧悬着一柄宝剑,鼻若悬胆,眉若刀裁,一张冰砌一般的俊美面孔比那衣上麒麟暗纹还要凌厉几分。
奚融抬了下眼。
吴知隐立刻仓皇跪下请罪:“都是下官治理无方,让这些狂徒在此放肆胡言,请殿下降罪!”
“无妨。”
椅中人面无表情道了二字。
“孤今日就是要来听听民间对孤的真实评价,好躬身自省。”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吴大人竟不懂么?”
吴知隐仓促抬头,借着鲛膏光芒,恰好对上那一双突然偏头看过来的瞳眸,寻常人瞳色都是乌黑色,这位殿下瞳色却是浅棕,让人无端想到布满刀丛的无边雪原。
一双寒瞳,给那张原本就犹如刀刻的凌厉俊美面孔,更添了几分锋芒与冷酷。
吴知隐一时听不出这位是讽刺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冷汗涔涔,不敢接话。内心已经慌得不行,生怕外面那些书生再胡言乱语,说出什么大不敬之言。
这时,外头的沸反盈天忽被一声轻笑打断。
那笑声清泠悦耳,仿佛清泉击打在玉石上。
正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一众书生自然也听见了,他们又不傻,自然听出来,这笑声是带着讽刺与轻慢,而非捧场。
众人环顾四周,视线很快落在一偏僻靠窗位置,正拎着一个酒壶,自斟自饮的蓝袍少年身上。
“是你!”
“你笑什么?”
一人怒问。
少年抬手握着酒盏,微偏头,露出半张秀致无双的侧颜,乌黑如宝石一般的眼睛轻轻一弯,猫儿一般,狡黠道:“我笑诸位,故事讲得不好,一句话里必要带一个‘听闻’,既是听闻,想来诸位并未亲眼见着,既未亲眼见着,又如何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呢。”
“除了‘听闻’,诸位这故事里还有漏洞。”
“就说这魏王殿下祈雨之事,虽说诸如《后汉书》《淮南子》之类的典籍中,确有关于辟谷之事的记载,但那一般要配合修炼道法,再来一番天人感应,由太上老君亲授几句辟谷口诀,方能实现。魏王殿下贵为皇子,绝不可能沉迷道术,自然不懂道法,寻常人至多断食绝水三日,便有性命之危,魏王殿下却能整整七日不吃不喝,俨然不合常理。你们如此编排殿下,莫非是想暗指殿下名为断食,实则存在偷吃可能?”
“万一不知情百姓被诸位误导,信以为真,以后各地再有大旱,岂不都要将魏王殿下抬到慈恩寺去绝食?诸位这是要逼死魏王殿下啊!”
最后一句,少年拉长语调,悠悠感叹。
众人被他这番歪理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包厢内,东宫侍卫统领姜诚已经忍不住,肩膀一抽,又一抽。
奚融瞥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