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第一次发病时,奚融杀了十一个宫人。
一个疯子怎能做太子,做大安的储君,为了平息众怒,证明自己没有患病,只是醉酒误事,奚融在自己身上捅了十一刀,为被他误杀的十一名宫人偿罪。
奚融的生母只是一个柔弱的异族女子,能当上皇后纯属捡漏,他也不知自己儿子怎会患上这种怪病,看着奚融浑身是血躺在东宫里,随时可能断气,几乎哭瞎了眼。
但奚融活了过来。
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每次发病,奚融都将自己浸在冰池之中,靠毅力硬挺过去。为了防止自己再失手杀人,奚融命工匠在浴池底部嵌了一副玄铁脚铐,重达百斤。
时至今日,宋阳仍记得太子第一次从冰池出来的情形,玄衣墨发的青年,面容苍白如纸,周身笼着森严寒意,仿佛是从阴曹地府里走出来的恶鬼,一双脚却是皮肉糜烂,血淋淋的,一步一个血印,全是被锁铐生生磨出来的。
这临时驻跸的行馆里却是没有锁铐的。
宋阳怎能不担忧。
偏这时,松州知府吴知隐过来请安。
“听闻殿下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吴知隐伸着脖子往内看了眼,问宋阳。
宋阳还没说话,一旁周闻鹤先讽刺:“吴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吴知隐知他是个不好惹的,远不如宋阳平易近人,讪讪一笑:“殿下身份尊贵,驻跸此地,整个松州府都蓬荜生辉,下官身为一州父母官,自要恭谨侍奉,岂敢怠慢。”
宋阳面上不显,内心愈发焦灼担忧。
吴知隐此来未必没有打探情况的意思,若殿下控制不住病症,引发什么可怕后果,传出去,殿下这些年的忍耐与经营恐将毁于一旦。
正心忧如焚,一名青服内侍趋步而来,朝几人恭行一礼:“太子殿下请两位先生和吴大人进去。”
殿内燃着清淡的安神香。
奚融一身玄裳,墨发未束,微阖目,坐于书案之后。
除了脸色较平时苍白了些,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二样。
吴知隐捧着厚厚一摞请罪表,跪伏在冰冷地砖上,口中道:“殿下驾临松州,臣本应率领全体官员过来给殿下请安,聆听殿下教训,然而近来正值多事之秋,很多官员无法亲自到场……本官已严厉申饬,并命他们奉上请罪书,请殿下过目。”
侍立在案边的青衣内侍立刻将东西呈到太子案头。
纸页翻动声在寂静室内响起。
吴知隐维持跪伏姿势,一颗心也随那声音怦怦直跳。
“写的不错。”
顷刻,一道慢条斯理声音响起。
“只是孤若没记错,松州府内大小官员应有一百三十六人,吴大人呈上的谢罪表,却不足人数一半。怎么,剩下的全都死了么?那吴大人此刻应该在奔丧,而不是来孤这里。还是说,孤也得出笔银子,让他们风光厚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