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眉头一竖,钟母又连忙俯下身子捂住就近的金姐儿长子的嘴,“别哭别哭!”
其余人也连忙捂住其余孩子的嘴,免得他们的哭声惹恼了贵人。
眼瞧着屋内乱成一团,钟盛达上前一步道:“退,我们退嫁妆。”
金姐儿转头,神色狰狞,“不,你凭什么?那是我的嫁妆!你不能!”
十阿哥瞪着眼又要上前动脚,玉格伸手轻轻握住他的胳膊。
十阿哥顿时像被施了什么定身咒,微微红着脸动弹不得。
玉格没有觉出他的异常,只对着画丹抬了抬下巴。
画丹上前道:“我们七爷向来是以理服人的,这里有几件事儿要说给、嗯、姑娘听听。”
“这嫁妆是母族对女儿的馈赠,但要说是女儿自个儿的,那也得有母族支持才行,这事儿我来和姑娘说说史。”
“宋朝的时候,嫁妆是女子和丈夫共享,公婆不得染指;元朝的时候,女子若是改嫁或是如何,嫁妆归前夫家所有;等到了前明,不说自个儿,就是自个儿的丈夫都没有权利处置自个儿的嫁妆,嫁妆是要直接归公,听从公爹的支配的。”1
金姐儿只绷着脸,半个字都不信。
画丹接着道:“前明的首辅大人张江陵,算是有权有势的吧,可就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他的独养女儿出嫁,一出嫁,嫁妆就被公爹刘一儒全锁起来了,嘿,姑娘别不信,这可是《明史·刘一儒传》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你也说了,那是前朝!”金姐儿强辩道,只要她没有答应,谁也不能动她的嫁妆。
“金姐儿!”钟盛达喝道。
嫁妆算什么,若是惹恼了玉格,他们一家的身家性命怕是都不保,她真是、糊涂!
“欸,”画丹好脾气的摆摆手,“钟大爷别急,听我慢慢说,我说了,咱们七爷可最是讲理的。”
画丹说完,又对着金姐儿道:“好,姑娘说本朝,那我就和姑娘说说本朝。”
画丹笑道:“本朝对于嫁妆的规矩是比前朝对女儿家更好些的,因为本朝,不仅婆家可以干涉女儿的嫁妆,娘家也可以干涉或者收回,两头是并重的,如此一来吧,女儿反而更多了自主权,至少不会再出现前朝张首辅女儿那般的情况。”1
然而金姐儿只听得身子晃了晃,可以收回?
金姐儿咬紧了牙关,不,不是,他在骗她,他一定是骗她的!
画丹接着道:“我再和姑娘说一则故事,也是真事儿,一位本朝初被记入了《列女传》的奇女子,桐乡人濮氏女。”
“这濮氏女吧,因为其父无子,她出嫁的时候呢,她娘就把家财都给她做了陪嫁,出嫁后吧,这濮氏女可怜父亲没有儿子,劝她娘给她爹纳妾生儿子,她娘自然不允,这濮氏女就买了美貌的婢女放到自个儿家中,再请父亲过来小住,终于,那婢女给她爹生下儿子了,这濮氏女就载着弟弟回家,见了濮氏的长辈,又进了濮氏的宗庙,好了,这事儿定了,她才把事情同她娘说了,还恭喜她娘有了儿子。”2
画丹说着自个儿也笑了起来,“她母亲恨她,就把给她的陪嫁全部收了回去,她的丈夫吧,因为娶了她暴富,如今又变回赤贫,哪里接受得了,恨不能杀了她。”
“这濮氏女不能容于娘家,又不能容于夫家,没柰何,只好自杀身死了。”
金姐儿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划过惊恐。
画丹笑着道:“我同姑娘说这个,不是要吓姑娘,只是想告诉姑娘,这嫁妆,娘家是能够收回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我也想问问姑娘,你看,这濮氏女吧虽说那个了些,可好歹求仁得仁,真让她爹有了个儿子,就是不知道姑娘这一番辛苦谋划是为了谁,将来能不能也被记到这《列女传》上去?”
金姐儿整个人像是被击倒般匍匐到地上,她的嫁妆原来不是她的么,那什么是她的?她以后要怎么办?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银姐儿,她是为了银姐儿,银姐儿不能不管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