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整个人都瘫痪了,生活不能自理。
整整一周,我都陪她呆在那个又小又破的厂房宿舍里。
她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一醒来就对着我咿咿呀呀的讲话。
她瞪着眼睛流着口水,说起来话也口齿不清听不懂。
或许我是能懂的。
她困了我二十多年,她动动手指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但是现在我不想懂了。
我搬来了椅子放在她床边,我坐在那里风轻云淡的说:“妈,你知道吗,村里人人都说你这是报应,这都是你应得的。”
我妈生气了。
她歪着嘴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后来,她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现在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每天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已经一周都没有给她擦过身上,她的身体开始散发着腐烂的酸臭味。
她何尝不是一条蛆虫,把我这个好好的苹果贪婪的啃噬殆尽。
她还是我肚子里的寄生虫,就算我吃了几瓶打虫药,她都能牢牢的扒着我的肠子。
我在房间里又坐了三天,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与她呆滞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临死前,居然回光返照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高卉……卉,你是我的……女儿,一辈子是。”
她的逐渐扩散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脸。
我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体上。
我看着窗外满是绿色的垂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知道,从此往后我的脖子上再也不会有紧紧缠绕着,让我喘不上气的藤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