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水池在咕噜噜冒泡,解红沙从裤带里掏出几块甜草做的软糖顺着池沿滑到池底,冒泡的声音小了许多,又渐渐平息。
神庙里有专门的取水区,但是太远,有一次用水擦洗大殿时,试探着从无边水池里提了一桶,居然没有被教训。自那以后,解红沙就总是到这边小小地用水。
直到目睹天牛为她熬制的甜草软糖无意滑落无边水池,水池浅拍两岸,解红沙才意识到水池对她的包容源自于何。
在极深的内室里,螳螂身上罩着一块极大的包裹布,布的缝隙里渗出浓郁腥甜的绿色血液。
春生在旁边跳上跳下,戳弄着螳螂完好的部位,“你胆子真大,去找南山头的青蛙族单挑,咋没把小命也丢在那儿?要不是孵化你的虫母有原始力量,你现在就原地劈叉了知不知道?”
看螳螂还是没有睁眼,它又掰了掰螳螂耳垂处的一个细微伤口,本来快要愈合了的,它这一弄,绿色的血液混杂着一点点碎金色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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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摸了摸血液,在指尖捻了捻,“那时候我果然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什么?”解红沙推门进来,春生吓了老大一跳,蹦得极高。
“没有看错它是个惹事虫!就收了那么几块金子,堆到许愿钵里,许愿救阿达,我这次亏大了,打手因为几块小金子就伤得这么严重!”
解红沙有些忧愁地看向紧闭双眼的螳螂,在她被“帝王蝶”召集信使的梦幻场景迷惑时,阿郎它独自一虫去了南山寻阿达。
不是已经答应过不会涉险吗?为什么还要去?是因为她没有答应带它一起回人族星际吗?
星空舱里能不能承载本地虫族,春生说是绝大部分虫族进去的一瞬间就炸裂了。即使这样,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吗?
春生撑着小得可怜的下巴,“那群破落户给的金子不够,我要阿达赔偿我的损失。我的打手在营救被困对象的过程中受伤严重,它得赔钱,得赔得底裤朝天。”
解红沙想了想在神庙外室里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浑身划伤的阿达,阿达它现在,连条底裤都没有,穿得还是熊蜂无偿奉献出来的花花绿绿的外裤。
熊蜂当时拎着穿在阿达身上宽松的外裤,“阿姆,我屁股比它翘。”
“知道了,你屁股比它翘。”解红沙摆放食物的手顿了顿,在熊蜂期冀的眼神里到底还是肯定了它。
风轻缓地吹着,裹挟着馥郁的花香,与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息,月季粗壮的枝叶上站立着解红沙与熊蜂,一人一虫正闭着眼,享受微风拂面,大地从沉睡中苏醒的快乐。
山谷里满是寂静,又都是嘈嚷。水滴落的声音,花枝折断的声音,一大群虫族仪仗队路过的声音。
“阿姆,给您。”熊蜂摊开的肢爪间,有一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小熊蜂。
解红沙睁开眼眸,撞进了熊蜂缀泪的眼,它满是委屈,皆是控诉,“阿姆,之前的那些玩偶都被拆坏了,即使重新复原,也不再是最初的它们了。”
解红沙心底流淌着缓缓的悔意,眼眸逃避着熊蜂的注视。她明明知道熊蜂多么爱惜那些小玩偶,有着用那些玩偶霸占她全部视线的小小企图,可她撕碎时却无比决绝。
“我当时好害怕,阿姆面无表情撕裂玩偶时,我觉得阿姆在扯我的胳膊,在拽我的头颅,阿姆好像再也不会爱我了,我好怕。”
解红沙甚至有些羡慕熊蜂,它伤心难过了,它焦虑害怕了,它总要讲出来,哭出来,控诉指责出来。
她以前,在家人庇护下,也有着这样的骄纵和肆意,可如今层层的血覆盖在她身上,重重的恨压在她身上,她渐渐地好像就讲不出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