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身,不染浊?
我细细咀嚼这句话,觉得荒唐,雪化了便做水,衣襟得湿。
「宋大人的洁身自好,怕是自欺欺人,当年的榜眼曾说要见天下清明,海清河晏,怎地,而今可是罹患目疾?」
爹爹俯身拨了拨,露出黄褐色交融的泥雪。
「雪和泥混在一起,这可不兴看。」
「不兴看那便闭眼不看,泥雪交融又怎么分开?」
长久的缄默。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的寂静。
最后,宋城吐出一口浊气,氤氲在冷风中不一会便散去了。
「十五年前你我殿前高谈阔论,我是榜眼,是天下前三甲。可十五年太久了,我身在汴安,皇城千里远,纵断魂而不可归。」
宋城猛然咳嗽了起来,古井无波的眸子一阵猩红,清瘦的身体抖如筛糠。
「宋城。」
爹爹搀扶住他。
「小女野云,是夷陵孟氏唯一的后人,也是我孟知鹤唯一的亲人了。」
说罢,父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里面兴许饱含温情,期待,也有我看不懂的复杂和担忧。
这是第一次,爹爹将我看在眼底,以往他只是眼神里的倒影是我,我分明知晓他是在透过我,思念娘亲。
我和爹爹从来都隔着一道天堑,他想亲近我却又不愿亲近我,所以我从未于他并肩过,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着雪已经压弯了庭院里的树丫,「啪嗒」一声断裂坠地,阴沉沉的天上连着一片又一片的乌云,看不出是否移动了几多,寒风仍旧吹着,手心泛着止不住的冷意。
「好。」
「真是欠了你们夫妻俩的。」
宋城小声嘀咕了一句。
听不出一丝怨气。
可有些事不是听不到,看不到,便不存在的。
天边的浓云搅在一起,难舍难分,透着一阵阵压抑。
我心想,约莫又要下一场大雪,比这哗啦啦似豆子般撒欢的雪还要大,还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