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商挽琴抱起双臂,以表决心,“我和七七出去玩。哼,等他道歉了再说。”
这一等,寒假就到了尾声。冬春之交的假期,本也没有夏日漫长。商挽琴忙着玩、写作业、跟着爷爷练习书法、跟着奶奶学写论文。
只有过年那几天,七七家里人过来拜访的时候,她才又见到乔逢雪。因为人多,他表现得风度翩翩,微笑如春风拂面,还客客气气地叫她音音,将手里一盒点心递给她,说:“美国的巧克力糖,音音喜欢吃甜,就都拿去。”
七七在边上眼珠子乱转,故意大声说:“表哥,我也喜欢吃甜啊!”
他笑:“不也给了你吗。”
商挽琴盯着那盒巧克力,又去盯着他。他的脸还是那么好看,头发打理过了,没那么细碎凌乱,柔软地垂下,修饰了他目光的清寒。
可是,这才不算道歉呢。这叫客套,别以为她不知道。
商挽琴性格再好,到底也是被宠爱长大的孩子,这会儿脾气一上来,才不管有没有客人在家,狠瞪了乔逢雪一眼,大声说:“我才不要!”
说完,她就拉着七七往外跑,还故意说:“七七我们去放烟花!”
七七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白天放烟花?”
“对!”
商挽琴下定决心不回头,就算爷爷奶奶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和商家人解释,她也不会回头。但其实没跑几步,她就忍不住回头了,想着偷偷看一眼,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清瘦的少年直直立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他脸上没了笑,淡色的嘴唇抿着,手里的纸袋被他捏得死紧,好像能听见纸张褶皱时擦擦的尖鸣。
那样的表情,好像某种难以说出口的失落。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商挽琴扭过头,坚决地想着,也坚决地跑开了。
那年春风来得早,玉兰早早开花,当第一树玉兰花盛放时,商挽琴和七七回到了学校,也回到繁忙的课业中。
这么忙,论理她不该有空再想其他。可每个周五和周日,当她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家或离家时,她总会望一望七七家里的方向。她看得见那扇窗,但那扇窗户永远拉着窗帘,透着朦胧的灯光。
说不清为什么,商挽琴更生气了。原本还在想,如果他先道歉那她也道歉,现在她不知不觉同意了奶奶的那句话:除非他道歉一百遍,否则她永远都不原谅他了。
永远,永远。小孩子不知道分量,总是能轻易说永远。
开学没多久,七七开始给她带礼物。糖果点心,精美的笔记本,好用的羽毛球……林林总总,许许多多。以前她们也经常互送礼物,却都是小东西,随手分享而已。她们家境富裕,但家风奉行适度,零花钱不会太多。
因此,收到三千块的写乐限定套装时,商挽琴吓了一跳。写乐是日本的钢笔品牌,企业本身不大,但笔尖打磨出自名家,很适合中文书写,能写出明显的轻重变化甚至牵丝,因而受人追捧。它也被戏称为“换壳大厂”,因为它每年都会出各种限定,笔尖不变,但换个漂亮的外壳再搭配同色的墨水,一千的钢笔轻易能卖三四千。
商挽琴的爷爷是中文系的退休教授,一手毛笔字相当出名,还是本省书法协会的会长。但也恰恰因为老头儿擅长、热爱书法,便要求商挽琴主攻毛笔,只要毛笔写好了,硬笔还不是轻轻松松?那些几千块的钢笔都是资本主义骗人的!——爷爷是这么说的。
因此,商挽琴从没拥有过上千块的钢笔。她知道写乐,主要是因为“换壳大厂”的审美确实好,钢笔名字起得唯美,壳好看,墨水调色也漂亮。上个月的时候,她对七七提过一句,说想知道写乐用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谁知道现在就拿到了实物。
“你最近发财啦?”商挽琴瞪圆了眼,“干妈突然打算放手让你花钱了?最近总送我东西,现在连三千多的钢笔也随便送了?”
没想到七七突然也瞪圆了眼,脱口而出:“什么?这东西原来这么贵!我还以为就是钢笔……”
声音一顿,七七猛地反应过来,眼神乱飞,干笑出声:“哦,不是,那个,我当然知道价格啦哈哈哈,我是说,我家音音想要嘛,没关系的没关系……”
在商挽琴的注视下,七七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亲密无间,谁在说谎,真是一眼就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