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所言像是风马牛不相及,可谈话的脉络心里都有数。
“好。”王韫秀道:“如此,我阿爷算是得偿所愿了。”
王忠嗣与李亨从小同养宫中,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薛白不予置评。
他今日来,有他想要的东西,遂道:“我老师将要往陇右办一桩大事,此事我先前已与节帅说过。”
“薛郎要的信物,我从长安带来了。”
王韫秀侧过身,从台阶上拿起一个包裹,道:“书信也在其中。”
“多谢了。”薛白接过,打开看了几眼。
“还有这个。”王韫秀抱起一个近人高的巨大麻袋,看得出来,里面是一张弓,“这是阿爷早年间用的弓,他曾以此弓射杀过无数敌人,后来便将它收起,多年未曾使用了。”
“为何?”
“他老了,拉不动这弓了吧。”王韫秀道,“他找借口,称是提醒自己,遇事不能首先想到以武力解决,‘打仗是为天下太平,不可舍本求末’。”
薛白伸手接过,没想到那弓极重,王韫秀一松手,他险些将它掉在地上,只好连忙俯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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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吧?”王韫秀促狭地笑了笑,道:“有百五十斤。”
“谢阿嫂重托。”
薛白把这张弓背上,略有些犹豫之后,道:“那我便告辞了。”
他作为整件事少有的知情者之一,王韫秀原是有许多心事想与他聊聊的,可那些已与正事无关了,她于是洒脱地点点头,以将门之女该有的利落态度抱拳道:“再会。”
……
回去的路上,薛白在望仙桥遇到了元载。
元载正策马过桥,身后跟着一辆钿车,车厢中有女子恰好探头往外看来,端得是国色天香。
“薛郎,好巧,从何处来?”
“公辅兄这是?”
“办差。”元载自嘲摆手,羞于启齿的差事,不提也罢。
薛白随口客套道:“看来,往后须公辅兄多多提携。”
“这是哪里话,你我之间的交情,互相扶持才是。”
元载感到薛白有了些变化……看似更圆滑了,实则是更不在乎了。除了对官位、品阶的不在乎之外,还有一种对原则、秩序的不在乎。
以前的薛白,身上有一股“直臣”的气质,刻意地保留着棱角,见到他载着美人进献,务必是要表达出不满的。可今日只是敷衍地寒暄了两句。
想必是对朝局失望了吧。
可真正坚韧不拔的人,哪怕失望了也不会放弃,更不会改变自己的志气。元载就决定先虚与委蛇,待有朝一日掌权了,一定要改变朝堂上的风气。
想着这些,元载回头看了一眼,忽眯起眼,对薛白马背上的一个巨大的包裹感到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