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聿目光游离一瞬,美人白皙,衬得颈间红痕越发鲜明,掐痕与勒痕交错,分明是索命环。他的叹息融入拂过荒草的微风,几不可闻,“我说不出口。”
“你她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老闫暴怒,“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没了。”
钟嘉聿的淡定让老闫火上浇油,更像一种表面无波,底下暗流翻涌。钟嘉聿虽然安全无虞来见他,心里不见得完整如初。变节是一个严重而不罕见的问题,老闫看着眼前逐年深沉的男人,烈士之子的身份并不一定能成为他守节的束带。
起疑心那一刻,老闫饱受同样的痛苦,“多防着点这个女人,周繁辉不会平白无故留人都身边。实在不行撤退,命比任务重要。”
然而钟嘉聿像洞穿一切,接下去的话给老闫喂了一颗定心丸。
“闫叔,你以前总说除了任务之外自己要有个奔头,才不会在看不到头的日子里迷失自我。”
老闫警惕,“有想法?”
钟嘉聿说:“结束之后,我想回国。”
想法跟老闫的安排不谋而合,他毫不犹豫点头,“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已经习惯,舍不得离开了。”
钟嘉聿还在补充,“现在说可能有点早,先跟您打招呼,我想换个地方和单位。”
老闫一根烟走到尽头,钟嘉聿识时务地敬上,“年纪差不多,想稳定了。”
老闫蹙眉抽上一口,“丈母娘催了?”
钟嘉聿一笑,吐烟出的烟雾都是欢快的形状,“每天排队催。”
老闫笑骂一句,一颗皱巴巴的老心稍稍舒展,“好好完成任务,平平安安回国,我给你介绍好姑娘。”
钟嘉聿缓缓吸了一口烟,半认真半不着调,“我要最漂亮的那一个。”
钟嘉聿走后,适合放风的顶楼走下另一道身影,比刚刚离开的人矮瘦一圈,黑色背心赤露的肌肉却一点不含糊,盖耳短发,仰头往嘴里倒口香糖时脖颈不见喉结,明显是一个女人。
老闫听足音逼近,岿然不动背对她,“你怎么看?”
厉小棉摘下耳机,缓缓咀嚼着口香糖,“这下要麻烦了。”
“你也这么想?”
老闫若有所思,扶着一边腰抽着钟嘉聿敬的烟,细细品叹,烟的确是好烟,茶园张老板没有白当。如果钟嘉聿真的愿意回国,说明没迷失在金钱**里,怕就怕在——
“英雄难过美人关。”
厉小棉心有灵犀道出天机。
两个人不约而同注视钟嘉聿离开的方向,一个苍老一个年轻,有股接力般的气质在代际传递,于是同样沉默,同样沉重。
厉小棉手机进了一条熟悉的短信,只有四个字母,xxff,叠词看着有点调皮,和发信人如出一辙,寓意简单得跟普通人打招呼一样:谢谢放风。
她重新戴上单边耳机,“我去探探美人有多美。”
老闫片刻后才嘱咐,“点到即止,不可内讧。”
时过晌午,陈佳玉在梳妆台前喝下小半杯水,放下杯时,镜子中忽然闪现另一张脸。
她吓一跳,凉汗泼身的心惊,转瞬摆上笑容,“我以为你出去了……”
周繁辉窥破天机似的,摩挲陈佳玉已经恢复如初的白皙脖颈,“小玉就这么希望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