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微由人引着行至离宋珩的上房最近的院落前,甫一迈进门去,廊下齐刷刷地走下数名婢女媪妇,那阵仗瞧着比她?在蘅山别?院时的还要大上不少。
那些个婢女媪妇们的正?中,站着的正?是商陆和刘媪。
商陆原是宋珩院里的,施晏微也曾见过她?几回,只觉得她?话虽不多,却也不是锯嘴葫芦,举手投足很是从容大方?,瞧着是个性子内敛稳重的女郎无疑了。
倒也难怪能在退寒居伺候那么些年,想来宋珩对她?的工作水平至少可算得上是比较满意和认可的。
刘媪是她?在蘅山别?院时短暂相处过几个月的,她?虽然为人处世颇为圆滑世故,待自己却也存着三分真心实意的好,亦不曾仗着年纪和资历为难过手底下年纪轻的婢女小厮,想来是个心存善念的。
出于礼貌,施晏微一一与她?们见过,询问冯贵能否从账房支出些银子赏与她?们。
冯贵听着直犯嘀咕,这要赏就罢了,却不是抓一把?铜钱赏赐她?们,而是一贯钱一贯钱的给?,等于这才上工第一天,倒是直接赏了贴身?伺候主子的一等婢女一个月的月钱。
不禁想起去岁在长安城,杨娘子那厢不过三言两语便哄得家?主亲自吩咐他去万宝斋买了一匣子的上品首饰送来,结果还没戴上几日,她?便舍下家?主自个儿远远的逃走了。
现下又见她?这样大方?地赏了十贯银子出去,少不得心生感叹:这位杨娘子使起家?主的银子来,当真是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家?主的阿翁、阿耶皆是间接死于部下的背叛,是以家?主生平最讨厌叛徒,未曾想此番面对杨娘子竟是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了,甚至待她?的宠爱程度更胜从前,这座院子里大到床榻衣柜,小到一草一木,皆非凡品。
譬如那花圃里植下的牡丹,都是极为名贵的品种,有洁白如玉的白雪塔,一花两色的二乔,状似皇冠的姚黄……皆是有市无价、十分难得的名贵品种。
反观家?主的吃穿用度就要简单的多,身?上穿的衣袍就那么几套轮着来,素净到只有木质的家?具,从不往案上和架上放那些名贵的摆件,至多不过一些孤本和古籍的残本。
施晏微轻挽罗裙踏上台阶,入得门去,只觉映入眼?帘的房间竟是像极了她?在宋府时居住的那一间,独那些家?具的材质和屋内摆件瞧上去皆价值不菲了许多。
紫檀木小几上置着一套釉色青翠晶莹的青瓷茶具,其中的茶碗口?沿五瓣,微微朝外翻卷,如一朵迎风绽放的清水菡萏。
施晏微只一眼?便觉得十分夺目,还未及走上前仔细看看,忽听冯贵站在门框外扬声道:“这些茶具皆出自越窑青瓷,便是小娘子的屋里也未必能凑出这样一套来。”
话里话外,无非是替宋珩刷好感,以此来彰显他的强大财力。
施晏微默了默,没应他的话,稍稍打?量四下,瞧见装着冰块的鎏金银盆,往那罗汉床上坐了,正?要叫人另送木盆进来,冯贵对着院门处招手,似是在叫什么人快些过来。
待那人来至廊下,施晏微这才将那低垂着头抱着狸奴的女郎看清楚了。
竟是在蘅山别?院里帮过她?多回的练儿。
练儿抱那狸奴走到施晏微跟前,屈膝先?行一礼,轻声细语地与人解释道:“这只狸奴虽小,却好生活泼,趁着婢子倒个茶的功夫,竟自个儿跑了出去,叫婢子好找;方?才未能及时过来迎接娘子,还请娘子勿怪。”
她?怀里的狸奴与宋清和的是同一个品种,只是这只要却是要小上许多,至多不过半岁的样子。
“此乃家?主特意命奴替杨娘子寻来的大食国的狸奴,奴为着它,可没少花功夫,还是赶巧从侯府老太君手里寻来的这一只,与小娘子屋里的那只是一样的品种。”
施晏微瞧着那只通体雪白、毛绒绒的小狸奴,几乎是顷刻间想起了网络上分手后偷猫偷狗的梗。
她?必定是要离开的,怎好再带着一只狸奴逃亡,尤其还是这样一只在古代显得极为扎眼?的波斯猫,简直与行走的标志物无异。
这只猫是断然不能要的。
彼时施晏微只有这一个念头,怕自己狠不下心,不敢去看那猫,违心道:“我不喜欢这只狸奴,烦请冯郎君退还给?侯府罢。”
冯贵见招拆招,“此事奴已禀过晋王,既承了侯府的这份人情,岂有退还回去的道理?;娘子想退,亦需想想侯府可愿意空欢喜一场?此事究竟如何处置,且等晋王回来,娘子自个儿说与晋王听,莫要叫奴为难。”
施晏微无法,只得叫练儿先?抱了猫和冯贵一道退出去,暂且将此事搁在一边,这才让刘媪去寻个普通的木盆送来。
府上的一应东西尚算俱全?,不出一刻钟,刘媪便已找来个半大不小的木盆送到了屋里。
施晏微推说今儿起得早,又坐了马车,这会子身?上乏得厉害,现下就要睡一睡养足精神,以此为接口?将屋里侍立的婢女媪妇通通打?发走。
刘媪恭敬道声是,领着人退出去,再将门合上,自去寻管事商议府上诸多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