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棚中灯光又复明亮,只见幸侃憋着胖脸被权六、泷川、夕庵等数人围在中间,却似霎间幻变千手,居然迅速与每个人都对了一掌,将围住他的众人震退数步。随即他脸憋更紧,身躯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一般,随着吸气之势,又鼓得更圆,犹如一个大肉球,弹开欺近其畔之人。
藤孝不由惊啧一声:“这胖子真行啊!先前不晓得他手底下本事竟有如此深厚,不过再这样斗下去,非死即内伤,只怕要废。”说着,晃手出袖,握着一支短管袖炮,指向幸侃脑袋。
旁边几个小子纷纷会意,跟随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一齐亮出手炮,众多铳口围抵过来,幸侃顿时愣住不动。眼见火引子作势要点,幸侃连忙抬手说道:“不要开鎗!我哪有乱动?”
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见他嗓眼那儿微微搐动,喉里又噜噜作响,便将手铳管口移抵咽喉,说道:“你再敢吐痰试试?给喉头这儿开个窟窿怎样?”幸侃苦着脸咕哝道:“我哪有吐痰?”
“还说没有?”藤孝闻言着恼道,“你唾了秀吉一脸,我也几乎给你吐了一身。更可恶的是,刚才你还喷了主公,这回你惨了,幸侃!”
幸侃憋着胖脸咕哝道:“我哪有?”转面但见目光疯狂之人满脸唾沫汁儿淋漓地在畔,幸侃嘴巴张开,一时合不拢,随即反应过来,忙掏出一块帕儿去揩拭,口里嘟囔道:“噢,不好意思!刚才眼前一黑,我没看清楚是你呀。不知谁把这些灯火打暗了,都怪他们不好……”
“不是你的九州同伙吗?”目光疯狂之人打开他伸来脸上乱揩之手,冷哼道,“打暗了灯光,趁乱帮义弘逃脱了。”
“义弘逃走了吗?”我闻言一怔,定睛望去,果然此人身影已不在棚内。信包叼着轰烂的半截卷烟在旁说道:“你有没听见灯黑之际突然许多猫叫?刚才四周猫声大作的时候,他就走掉了。”
“怎么走脱的?”我觉难以置信,不由愕觑四周,惊奇道,“这里到处都是高手,很难突围而出吧?”
“本来应该很难办到,”信包取下嘴叼的残烟看了看,扔于脚下,以足碾了碾,随即掏出又一棵,叼在嘴上,说道,“不过有幸侃跟咱们捣乱,加上他同伙里应外合帮忙,靠那些不知哪儿跑来的猫开路,咱们这儿很多人怕猫,在黑暗中纷避不迭,就这样硬是给他逃脱了。”
“义弘的‘敌中突破’果然名不虚传,”目光疯狂之人嘿然道,“这样都能跑得掉,果然不愧称‘逃生高手’。不过幸侃呀,你怎么不跟他开溜啊?莫非你就是他惯用的‘舍奸’之术要舍掉的那个‘奸’?”
“哪的话?瞧你说的……”幸侃伸手又往目光疯狂之人脸上搓拭而来,口中咕哝道,“我走路这么慢,怎么跑得掉啊?况且我又没干什么,一直胸怀坦然。歌还没飙,为何要溜?”
藤孝闻言不禁失笑:“你不是不想溜,而是因为你走路向来属于‘蜗速位移’,想溜也跑不快而已。”
“你还说没干什么?”目光疯狂之人打开幸侃伸来搓脸之手,恼觑道,“你乱吐口水,引起女眷纷纷唾回反击,刚才几乎点燃一场口水大战先且不说,就连义弘也趁乱溜掉了,分明是你俩串通好,故意捣乱搅局。”
“义弘未必溜得掉吧?”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转脖说道,“我看见顺庆尾随其后追出去了。”
长秀一身干净地走进棚来,说道:“重友这么急地跑出来,差一点儿撞到我……”权六忙问:“米五,刚才你去哪里了?”长秀闲立门旁,丹巾羽带飘飘,捻须说道:“先前我看没什么事情,就回去洗了个澡。路上撞见重友,顺便唤他过来。咦,他怎么又溜了?”
“想是追人去了罢?”权六唰的打开折扇,说道,“米五,你刚才开小差,没看见这儿多好玩!女眷们纷纷吐口水,跟那幸侃打起了口水仗……”
“有吗?”长秀闻言转望,只见幸侃不顾一身口水,又伸手摸向目光疯狂之人脸上。眼疯的人打开他手,睥睨道:“还是咱们的女眷厉害,这帮草包就会吐口水。你看,刚才唾他一身!幸侃这厮再不老实,我看这儿的口水都可以淹死他……”
幸侃憋着胖脸咕哝道:“其实我是被冤屈的。”说着,又伸手摸向目光疯狂之人的脸。眼疯的人啪的打开他伸来乱揉面颊之手,瞪之曰:“到这时候还嘴硬?”
梁上一人懊恼道:“我刚从棚顶要跃下,半空中竟被喷了一身痰。谁干的?”幸侃咕哝道:“不是我。”秀吉一脸痰地爬起来,冲去乱打,恼道:“嘴真硬啊,明明是你!”
幸侃鼓气变圆,啪的弹开秀吉,随即伸手又摸目光疯狂之人的脸,嗡声嗡气的说道:“又冤屈我?其实我是帮你躲开了身后的袭击。你被痰喷倒,才没挨后边那个家伙猝然一击,不信你回头看!”
“我后边有家伙要偷袭这种俗套话你都编得出来?”秀吉哪里肯信,转头一瞅,但见墙影下有人晃闪而出,桀然笑道:“信长是在伊势长岛被吓破胆了吗?就连一干手下也个个孬得可笑!”
周围有人纷叫:“保护各位殿下!”墙影里忽有一影晃闪而出,长发披散,探手向我抓来,低哼道:“跟我走!”眼见那人面具狰狞,我想也不想,就甩脱了手。那人一怔,变色道:“叛徒!”却不甘休,正要再次探手抓我手腕,不意一人抢到我跟前,发掌截击。
长发披散之人回手迎了一掌,身躯微微摇晃,我退到那人背后,从他光亮头影之旁,瞥见长发披散之人变掌为爪,绕过拦截之人横狙的掌势,仍探来攫我手臂。
我身前那头顶光亮之人见其手法诡谲多变,不由沉哼一声:“化掌为刀!”晃手翻转之际,掌形变出刀势。
披发之人见状怎敢怠慢,不得已回手应对,头顶光亮之人挥掌之间,招势迅转凌厉,披发之人脸上面具被掌风扫落,半空中劈为两半。头顶光亮之人正要迎面再击一掌,眼见长发披散之下露出一张年少标致的女人面容,微微一怔,转而变换掌势为按,往那人肩头捺落,那人避让不及,登时被掌力施压,屈跪于地。
我认出那张脸孔,心下暗奇:“似是毒林尼的徒儿,名叫青篁的那个姑娘,她如何在此?”
墙影下忽有一人晃移而来,探手来抓我臂膀,头顶光亮之人转身拦截,掌势如刀,那人却并不硬接,僧袍晃袂翻转之间,出乎不意闪到那姑娘身后,袖风一荡一卷,拉起那姑娘之臂,同时与头顶光亮之人急交数招,见分毫讨不着便宜,不由赞一声:“不破光治果然好手段!”袍下连发数脚飞踢,出乎不意蹬向旁边柱子,借势拉那姑娘一同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