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快到她都尚未反应过来时,啪嗒一声门开了。
想起关邵那套人命关天论,千黎无暇做多的想法,迈步踏入了这方熟悉之至的空间。
没有开灯。
屋内很冷,长久密闭的空间并无尘埃的气味,至多能闻到些许寒冬的料峭。体感快要与室外持平,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千黎冷得身体发颤,按照记忆摸索着开了灯。
她以为不会在这里看到楼书则的。
可就在灯光亮起的这一瞬间,她不带任何缓冲地见到了躺在客厅地毯上的男人。
楼书则的情况比关邵说得还要糟糕。
他仍穿着国家队的队服,只在外头套了一件贴有国旗的黑色羽绒服。脸上是一片病态的白,唇色淡到几乎与肤色相连结,好几处干裂起了皮,还带着鲜红的痂。
楼书则的右侧膝盖有绷带和支架做了固定,因此当他痛苦地蜷曲在地上时,右腿仍被迫保持笔直的状态。
央视镜头前的鲜衣怒马与意气风发早已被丢到不知何处去,他瞧着是这样的瘦削与脆弱,像是一截被仓皇折断的枝、溺入水底的叶。
千黎自认理性之至冷酷至极,在见到楼书则之前她真的计划如关邵所说的那样,看到他还活着,就掉头离开。
但真正见到了,却又没法真的就这么做,此时此刻无论是谁这样躺在这里,她都没法置身事外。
确认他现在的体温,然后为他叫一个救护车就走吧,千黎这么想着,一点点蹲下了身。
触上楼书则额头的瞬间,最先摸到一层细濡的冷汗,随后才是滚烫的温度迅速传递而来。
已经接近昏厥的男人下意识避开她的手,昏沉地说了一句。
冷。
千黎的手太冷了,他不适应。
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呢。好好留在意大利和大部队一起回国,或者直飞北京回到基地,他去哪里都是众人聚焦的中心,可以得到最精心的照顾,独独让她看到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算什么。
无名之火骤起,千黎硬是将自己的手牢牢抵在他额上不做半分偏移:
“睡地上的人还会怕冷么?”
楼书则大约是听见了,眼珠缓慢转动,片刻之后逐渐睁开了眼。
最先被头顶晃晃的灯光刺到,他痛苦地迅速闭上双眼,些许适应后,才又一次睁眼。
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焦,落在千黎因为俯身而垂落的发丝之上。
像是那些并不曾足月的孩子,视力尚未健全,有时会盯着摇床上飘动的丝带或者珠串出神。
将近看了一分钟,终于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