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缓缓点头,看向谢玄的眼中有嘉许之色。
“谢玄兄所言极是,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点。所以眼下之务,是绝对不能让桓温的兵马攻入京城的。必须要立刻做好防备。”李徽沉声道。
谢安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书案,皱眉思索。笃笃笃的敲击声令人心烦意乱。
“姑塾有兵马三万,若如李徽所言,荆州和庐江兵一万,那便是四万。京城中军本来满打满算有五万,可是庾希调了两万去了京口,说什么要扼守京口要冲。虽然相聚不远,但调集回来需要时间啊。这时机选的很好啊。”谢安缓缓道。
谢玄沉声道:“庾大人当真是糊涂,八月里他调兵走的时候,为何四叔你们不拦阻?”
谢安沉声道:“皇上下的旨,庾希是奉旨而为。虽然是庾希的主意,但从大局上看,是没错的。徐兖两州已入桓氏之手,郗氏拱手送出京口之地,造成的京口空虚的状况确实很危险。庾希想要重兵屯扎京口,趁着桓温在徐兖的势力立足未稳,借京口为跳板堵住京北空虚要冲之地,徐图徐兖两州,这是一着背刺。也不能说有错。然而,此举很可能是激怒了桓温,这一次的桓温的行动,可能便是此事带来的后果啊。”
李徽此刻才知道,这当中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在门下省中,虽然能接触到一些信息,但是这种大事显然不是自己能够知道的。这种调兵出京的事,也是机密之事,不可能公开宣扬。然而,绝大部分人不知道的事情,桓温却知道了。
这很可能便是桓温发动的诱因之一,倘若桓温本就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话,很显然这正好给了他机会。
“四叔,即便如此,三万中军在京,也是能抵挡的。据城而守,实力悬殊不大。只要布置得当,桓温也不敢擅动。当立刻决断,布置兵马准备守城。同时让庾希带兵回京城。只要能阻止桓温的兵马攻入京城,他即便有什么想法,便也无法实现。”谢玄沉声道。
谢安沉吟道:“明日我同王坦之王彪之他们商议一番,再做决断。在此之前,不能有任何擅动,更不能激怒桓温。有些事未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怕的便是轻举妄动反而让事情激化。谢玄,记住,要噤声。”
谢玄躬身道:“侄儿遵命。”
谢安看向李徽,皱眉道:“李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如果,桓温真的兵临城下,且不说他有其他的目的。若是他要朝廷把你交出去,追究桓序之死的责任,你该怎么办?”
李徽没想到谢安这种时候居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片刻之后,李徽躬身道:“如果这是换取桓氏退兵的条件之一的话,我愿意接受朝廷的一切安排。但我希望得到公平的对待。”
谢安缓缓点头道:“好,你去吧。”
李徽躬身行礼,告辞离去。
……
十月初五,冬雨连绵。
大江之上,数百艘大小船只在黑暗的江面上顺流而下,宛如覆盖在江面上的一片片乌云,悄无声息的向东进发。
黎明时分,船队抵达姑塾城西大码头。全副武装的兵马迅速上岸,踩着泥泞的露面和积水冲入姑塾大开的西城门中。
一群全副武装的将领簇拥着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一艘大型兵船上下来,码头上,数十匹战马早已被牵来等候。所有人翻身上马,呵斥声中,马蹄踏着地面的污水飞溅如雨,如一股旋风疾驰而去。
姑塾城中心广场,一座雄伟的衙门矗立在那里,那其实是一座宫殿。正门大堂上悬挂着黑色的烫金匾额上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大成殿。
大殿堂上,桓温端坐案后,两侧文物官员次第站立。在黎明昏暗的大殿上,宛如阎罗殿上的阎王和判官一般森然。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堂下有人高声叫道:“荆州刺史桓豁,荆州都督府都督桓秘到!”
桓温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缓缓站起身来。码头上赶来的桓豁和桓秘二人已经阔步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