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半仙长叹一声说:“你这两个朋友命相相冲,前者属水,后者属火,水火难容,如果他们在一起,吃亏的总是后者。”
“前一个已经死了,后一个应当不会有事了吧?”
钟半仙道:“客官的两个朋友,如果只是萍水相逢的认识,有一个死了就无事,若是生于同一个地方,死了都是冤家对头。”
听到这句话,张云卿打了一个寒战:他与张光文不仅出生在同一个地方,而且是同一个屋场!不觉对钟半仙肃然起敬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这两个人确是冤家对头,谢谢半仙。”
从钟半仙家里出来,钟雪华忍不住问起:“满老爷,您觉得半仙算得如何?”
张云卿心里佩服,嘴上却说:“有对的地方,也有不准的地方,比如说张光文,他若是不与我作对,就不会死了!”
钟雪华道:“满老爷,我看半仙说的话,难免也有错!”
张云卿明白钟雪华是在安慰他,这让他内心更加不安。
回到燕子岩,张云卿发现书案上有一封信,令人找来尹东波念给他听。原来是武冈县长邓英杰派人送来请柬,县政府将在春节宴请各乡父老,要张云卿务必于正月初八十二点前赶到。邓英杰主政武冈已有多年,但从末在春节宴款待过他这样的绿林人士,以张云卿的聪明,自然明白邓英杰的用意。
初一大早,张云卿和他的几大金刚在寨子里祭拜刘、关、张神位,然后是匪众来给张云卿拜年。张云卿春风满面,按徒们的入伙时间或担任职位的大小给予红包。前一年,燕子岩山寨的收入颇丰,张云是个大方人,出手的红包令匪徒们个个喜笑颜开。
按习惯,每年的正月初六,张云卿都要回石背老家给父老拜年,给先人上坟烧纸,今年亦不例外,于正月初五下午回到老家石背乡自己家里。这套房屋在方圆几十里也算是规模最大、最豪华的,只是建好以后,因事务繁忙,他很少回家居住,多数时间都是张罗罗在帮着打理。
近些日子张云卿在寨子里忙于迎来送往,他回到老家就是想清静的。天黑后,他感觉很累,就回房里休息。倦意说来就来,他和衣躺在床上,随即发出鼾声。朦胧中,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身边,冷飕飕地说:“顺路,别来无恙?”
张云卿惊道:“张光文,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张光文阴恻恻反问。
“不不……我是说,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张云犯难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张光文连连冷笑:“别忘了,我与你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只要你回到武冈这块地盘上,我都在你身边。”
张云卿立即显露强横:“你还不服气?都过了这么久了……”
“我当然不服气!如果不是关月云相助,死的一定是你!这血海深仇,哪怕是隔了几代人,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听着,血债得血还,你杀了我家的亲人,我也要杀你全家!”
张光文说着,恶狠狠把一个东西扔到地上。张云卿一看,原来是儿子张中怡的人头!张云卿惊道:“你你……你为何杀我儿子?”
张光文不搭腔,突然面露凶相,向张云卿扑来。张云卿贴地一滚拔出手枪,刚要扣动扳机,张光文突然消失在眼前,才明白原是一梦,但梦中儿子血淋淋的人头仍在眼前……
张云卿再也睡不着了,只要一闭上眼,张光文就出现在眼前……
一夜无眠。次日,张云卿浮肿着眼睛给父老拜年,然后在张罗罗家里吃午饭,下午给先人烧纸。祖坟离张家院子远,给父母及几代祖先上过坟,张云卿本想回家休息。看到儿子走在前面,他想起了昨晚的梦,又想到儿子已经二十岁,自小没娘,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陪他上尹氏的坟山。
来到鬼崽崽坟山,张云卿见张中怡跪在母亲坟墓前很是虔诚,一种本能的父爱油然而生,于是以少有的关心囗吻问道:“中怡啊,你都在师范读书几年了,不知你的功课如何?”
“一般吧,父亲。”张中怡一向怕父亲,所以回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能让人听到。
“你都学了些什么呢?说给爹听听。”张云卿这样的关心,在旁人看来确实少有。
张中怡想了一会道:“老师正在教我们勾股定律……”
张云卿一听,立即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大声道:“什么勾屁股定律,这还用老师教?谁不知道人长个屁股,拉屎就是要勾下去的,勾不下去能做事吗!”
张中怡却认真地说:“爹,我说的勾股定律是数学里的东西,不是什么屁股,你说的‘勾’是我们武冈的土话,在书上是‘弯曲’的意思,外地人是听不懂的。”
张云卿道:“谁说我不懂?连你都是老子操出来的!读了几句书,还敢教训起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