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王上共处一室,还要得体应对随时可能抛来的提问,咸阳令实在是压力颇大。
当看到长公子扶苏到来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曙光。
于是礼数尽到后,咸阳令利落告退,给这对天家父子腾出空间。
长公子好歹还会对咸阳令略一颔
首,表示歉意。
而秦王早就习惯底下官吏们面对他的各种态度,恭敬的谄媚的惧怕的……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抬头扫了眼长子,示意他有话就说。
扶苏垂眸静立,一直等咸阳令退出房间后,他才开口向秦王政禀告今日所行所获,并讲出自己的团团迷惑。
这些迷惑在扶苏看到稚唯私田里的真实产量后,就萦绕在他心间,只是他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现在对着自己阿父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吐露出来。
比如——
夏稚唯曾经对蒙恬提及过玉延和蹲鸱的产量,如今事实已经证明,所谓的高产真得能够实现。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据蒙恬的了解,在来咸阳之前,夏稚唯一直居住在楚国安丰县,不曾到过巴蜀之地。
假设是因为夏子推天南海北经商的契机,让她曾经见过、认识这两种作物,那她又是如何知道它们的真实产量呢?
因为“医学天授”?
一定不是。
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产量具大的“药”,而且以他的调查,夏稚唯很少拿这两种作物入药,即便使用,份量也不大,足以可见这本来就是粮食作物而非药植!
难道这也是天授?
就如她无意间获得分辨粮种优劣的能力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
“分辨粮种能力”一事发生在去年冬季,可她最初跟蒙恬提及作物产量的时候,人还没抵达咸阳呢。
另外,就如夏稚唯自己所说,同样的东西,为何她自己私田里的产量与夏家的都有一大截差距?
她捣鼓的绿肥少府早就研究过,虽然确实对增加粮食产量有所作用,但没有太过超然。
私田里有少府的隶臣妾精心劳作,夏家田地里同样有蒙毅与治粟内史派去的人,两边的劳作强度与用心程度并无太大差别。
……
扶苏只要稍稍一发散思维,就会获得无数的问题,这让他既困惑不解,更多的,是担心这些“无解”会不会给大秦造成隐患。
如今夏子推归家,这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有他在,他们再想要隐秘地控制夏稚唯,难上加难。
扶苏本心对稚唯并无恶意,但责任让他不得不去警惕这些人和事。
秦王政听着长子抛出的各种“为什么”,指尖轻轻点在案几上,神色并无太过凝重。
翻阅自上古至今的记载,总有些看似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发生。
他幼时看《山海经》,脑海中也曾冒出过无数个“为什么”;但之后、现在,他会去想“如何利用”“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