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秋腿弯处吃痛,重重跪在地上,兵器被卸反剪于背后,嘴里塞进干涩的粗布。
“呜呜”
朱内官挣扎着,拼命挣扎着,他们被越拖越远,拖进深黑的夜色中,风里还残留着不知名的花香。
刚才的骚乱如同巨大沉重的石头“嘭”地落进水面搅弄出惊涛骇浪,而今风停了浪静了,一切安静如死水。倘若可以忽略跪着的蒙田将军,忽略她五大三粗身体、忽略她脖子上梗起的青筋、忽略她气怒涨红的脸、泪水浸湿的眼原来骚乱从不曾停歇一切早落了痕迹。
“殿下!!”
她再不恪守礼法唤他公子了,蒙田好似生了一场大病嗓子眼里冒着猩甜,身体被烈火炙烤,汗水不喷涌。
“断断不可接旨啊,臣在陛下身边十有九年,臣的忠心日月可鉴。庆立国以来从未诛杀功臣,也未无端株连大臣,我等怎会招致如此结果啊。若是只有我蒙氏含冤也就罢了,殿下,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是帝国的希望。难道您真不知为何会来北边吗?是慈母的一片真心,是权柄下移前的准备啊”
蒙田说激动处,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臣斗胆揣测,只怕是沙丘有难、陛下有恙,奸臣逆乱,谗佞倾轧。”
“臣下非敢巧饰言辞、强辩夺理以避死,只求殿下查清真相,拯救陛下于水火。”
蒙田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哀哀哭求,她恨不能现在便披甲上阵一路杀到沙丘去。定是有奸佞小人蛊惑,陛下如此疼惜殿下又怎会一道圣旨便赐死了?还立胡骇公子为太子,简直愚蠢可笑,胡骇非嫡非长还是男子,帝位的传承确是不分男女紧着嫡长的来,即便不是扶簌继位,那也轮不上胡骇吧,他跟着赵告之流金尊玉贵的宠着,如何有大德行以服天下?
只要殿下点头,她便会用金銮御驾供着扶簌,是杀人也好屠城也罢,这骂名她一人担着,蒙氏背着。断不能让殿下平白受了冤屈。
蒙家三代都系在庆国的社稷上了,姥姥、母亲随着陛下东奔西走,为了天下安定拼尽血泪。自己和姐姐是陛下看着长起来的,姐姐蒙毅精通法律章程,行政干练有能深得陛下赏识,皇帝出行,蒙毅常常同车骖乘;皇帝入宫,蒙毅每每在御前听事,集宠信尊贵于一身。如今一个太监来传话,没有任何征兆的传来姐姐死讯,还要赐死自己、赐死殿下。一切的一切实在不合情理。
蒙氏屹立朝堂几十载,蒙田和蒙毅跟随陛下数十载,是陛下亲令来到殿下身边的,殿下是皇帝眼中的光亮,是整个庆国的希望,母子之间虽有龃龉,那不过是新旧观念的碰撞罢了。
如今整整齐齐三十万人都在北边,都是殿下的人。这是临走前陛下默许的,自己等的便是有朝一日圣令传召风风光光回到咸阳,看着殿下龙袍加身,蒙氏从龙之功。
蒙田的泪快要哭干了,她跪倒在地上尚且来不及为姐姐的死伤心,只求殿下快快清醒振作,杀到沙丘清君侧振朝纲,一解陛下安危,二救殿下性命。天下安稳她也算成全自己武将的忠心了。
“蒙田,姐姐,这些年来多谢你了。”
扶簌蹲下身扶着蒙田起来,他那双骄傲的凤目灰暗着,无悲无喜。蒙田一愣心里大叫不好,只怕是,公子有了不好的主意,她预备再劝,却被一根悠长的指晃而堵住。
“生而为人,无有不死的。”
他的声音简短、有力,炸进蒙田的四肢百骸。就着帐篷内明亮的火光,冷得人如临深寒。
“庆国,早就风雨飘摇了。我身为皇子,上不能替母分忧,下不能安抚臣民,是簌之过也。”
“年年征粮、募兵、百余年的战争,还没打够吗?现如今在帐篷里的人,你尽可以问问,他们还记得家吗?可曾记得自己的夫郎、孩子是什么模样?”
“赋税、徭役频发,昔日六国贵族荣光还在,庆国还没倒下仅仅是因为母亲的余威罢了。”
“蒙田,将军!”
扶簌恳切再唤,把蒙田从虚幻里拉出来,脸对着脸,眼对着眼,郑重道歉的托付,悲悯的语调里道不尽的悲凉。蒙田被他镇住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方又听他喟叹,“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你要我用旁人人的性命博至尊之位,我办不到。你要我杀了我的弟弟,我也办不到。”
“不能再起刀兵了,去吧,传他们进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