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里,他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切全部搬上台面,公安、法院、工信发改、专利局,该跑的部门一家不落,全部都由他亲自上门,提交材料、确认申请、得到批复、提起诉讼,等将这一套冗长的程序走完后,他才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和随从,到医院换过药后,径直回到了家里。
——之于沈恪而言,这里才是他的家。
即便他在众多城市都拥有房产,即使他工作原因满世界乱飞的时候栖所不定,但那些或是装潢奢华或是精致气派的住所,对他来说,都只是“房子”,唯有这里,才称得上是“家”。
当年林简走后一段时间,他曾一把锁将这里锁住,很久没有再回来,等再回来的时候,则不再知会任何人。
在这里,他不请阿姨和家佣,每隔一段时间就自己动手打扫卫生,一开始会请工人来定期清理喷水池或修剪草坪,但后来慢慢的,这些事他也不再假手他人。
在这里,他会自己用洗衣机和烘干机洗涤衣物床品,会在花瓶的鲜花颓败前,再换上新的,也会按照林简在这里生活时那样,维持着点滴处的原状。
如果开始那段时间是为了寄予想念和挂牵,那后来,才是真的慢慢成了习惯。
那十年的回忆对于他而言是绝无仅有的陪伴,是太奢侈的东西,沈恪一直勒令自己浅尝辄止,不能沉迷。他注定是要在商海沉浮翻云覆雨的人,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敏锐的思维和洞察力,但是在这里,沈恪做不到那些。
就如同林简还在的那些年,每每沈恪走进这扇门,就能自动卸下周身冷硬的铠甲,变得随性又自在。
所以,当初这里是他们的家,而现在,就成了沈恪一个人的秘密。
等终于万事落定,沈恪从医院换药回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
左臂上的伤口有轻微发炎,他吃过医生开的消炎药便沉沉睡去,下午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有些低烧。
好在家里的医药箱里药品一应俱全,沈恪量了体温,又吃了退烧药,喝过热水,回到卧室继续补眠退烧。
而现在——
床上的人眉心微动,在一片幽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的时候脑子有几分迟缓和茫然,直到手臂上的伤
口传来微麻的痛意,沈恪才彻底清醒过来。
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倒是比原来好了很多,全身骨节肌肉的酸疼感也消退了不少,体感上应该是不烧了,只是嗓子干涸得厉害。
沈恪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等他终于有所动作,准备下床去倒杯温水的时候,床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语:“醒了?”
沈恪身形一顿,缓慢地转头,垂眸看向床边,才发现地板上坐了一个人,靠着床围不知道待了多久。
窗外暮色沉沉,天已经完全黑了,卧室里拉着厚重的遮光帘,几乎一点光线都没有,过了半晌,沈恪才迟钝的哑声问:“……林简?”
“是我。”床边的影子动了动,从地上缓慢地站了起来,过两秒,低声问,“睡醒了?那我开个灯,可以吗?”
而沈恪根本不用他动手,一抬手,就按亮了床头的睡眠灯。
温暖昏黄的光晕骤然亮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了下眼睛。
本能遮在眼前的手拿开,下一秒,就是四目相对的情形。
沈恪根本不需要开口问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只看了一眼他拿在手上一直没放下过的那几份文件,就全部明白了。
坐在床上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沈恪略带无奈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声说:“还是让你知道了。”
他声线中还糅杂着一丝晦涩沉闷的沙哑,林简静静看他两秒,什么都没说,将手里的那几份文件往床边一甩,而后先去倒了杯温水回来。
沈恪看着递到嘴边的水杯,这个时候哪敢说什么讨趣的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张嘴,一口气喝下多半杯。
喝完水,沈恪不等林简动作,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