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端端正正写了个“从”字。
“你看,从是两个人,两人比肩一样高,从对了人,不仅自己轻松,还既讨巧又有效。而且啊不仅从人,还可以从事,更要从己。能跟随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啊,你说是不是?”
温随怔怔地看着老爷子,见他缓缓对自己一点头,眼角的皱纹在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一丛笑,浑浊却温润,透着一股祥和安定。
“他呢就希望你,以后随人随己一样不差,身边有人心中有己,两相得宜,怎么样?你爷爷给你取这个名字好吧?”
“……”温随感觉喉头略有些哽。
不知怎么回事,生病前他满心满眼都是训练,没有任何别的事能影响他,也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强大,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而如今病了,就像是突然间灵魂布满窟窿,一点点风吹草动就……
席舟端着两道开胃前菜出来,“外公,我听的版本明明是,你俩商量给小随起名字,你给人温爷爷出馊主意,要叫温水,说哪家孩子就叫白水,又简单又好记又叫人印象深刻,考试字还少,温爷爷说温水太怪,所以才改个谐音叫温随的。”
他这话一出,别说是哽咽的喉咙,再漏风的灵魂也给补得严严实实。
好容易营造出来祖孙感动的煽情氛围就此幻灭,闫明生简直想拿扫帚追着席舟打。
“你这小子!越大越出息了,外公说话你怎么老打岔,饭做好没?”
“做好了做好了,”席舟笑得直摇头,温随看这耍宝的祖孙俩,也禁不住笑了。
吃完午饭,闫明生靠在躺椅上准备午休。
他见温随坐着,叫把屋里另一张小些的躺椅也搬出来,让他和自己并排躺着聊天。
“黄心病啊没那么可怕,那些人就是自己吓自己,老说得很可怕,实际越怕越不行。”
闫明生晃悠着椅背,“我小外孙我知道,肯定没问题……”说着忽然勾了勾手,“来外公告诉你一个秘密。”
温随凑近耳朵,听他悄悄说,“黄心病只找最厉害的高手,普通人想得还得不上呢,懂吗?”
“……”温随心中一动,“我懂的。”
席舟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温随跟闫明生各自一张躺椅,都闭着眼。
橙黄色的暖阳洒在温随身上,他的脸颊凹陷不少,睫毛尾部沾染了一点不知名的荧光,胳膊上的肉好像也少了,手肘骨骼凸显,多余的肉仿佛分给怀里的爪子。
爪子缩成一只黑色肉团,雪白的前爪扒在温随肚子上,随着呼吸起伏,正呼呼酣睡。
早春时节,小院里生机盎然,微风拂过,粉紫雪白的玉兰花簌簌落满了谁的衣襟。
席舟悄悄退回去,没有上前打扰。
下午两人到箭馆,晚课由那位新招的教练主上,席舟偶尔进去看看,不多时又出来。
温随正在看书,对面桌上忽然放了一瓶石榴汁,他仰头问,“怎么想起来招新教练的?”
“因为没人了,”席舟答,“许然要回去继承家业。”
温随诧异地一挑眉。
席舟笑道,“现在的网络流行语不都这么说吗?不过他是真的,玩了这么些年,家里让他收收心,该要成家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