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人爱恋,又给人绝望。
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
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间和那些航行在海上的水手一样,掉入了塞壬的陷阱吗?
我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时入秋已久,天气转凉,加上现在日暮西沉,橙红夕阳镀上哥谭的楼宇街巷,丝丝凉意如同看不见的千根细针钉进人的身体里。
我拢住自己的风衣,匆匆走在傍晚哥谭的街头。这是我少有能够单独出行的时刻,方便我和“母亲”的人接头。
碍于哥谭的治安问题,街上的行人稀少。一对年迈的夫妻挽着手慢吞吞地走着,丈夫手里牵着狗绳,他们的金毛犬拉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等不及了就会停下来扒拉女主人的裤腿,得到一个充满爱意的抚摸。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会儿,看着他们走进一栋居民公寓,某一层的灯光亮起,才转身离开。
风从我的领口钻进来,有点冷,街边的店铺有些已经挂上锁,有些还没有,但可以看见穿着制服的员工整理店面,要准备关门了。
与之相对的,是逐渐亮起的霓虹彩灯,另一些店铺挂上了“正在营业”的牌子。白天陷入沉睡,夜晚醒转过来。
我坐在长椅上,等待接头人的到来。不多时,一个高壮的男人坐在我身后的长椅上,我们背对着背,看上去像两个毫不相关的路人。
男人装模做样地戴上头戴式耳机,直接了当地道,“‘母亲’对你很不满。你的报告太敷衍了。”
我低声道,“他们的平日生活看不出破绽,至少在我面前一切正常。”
“‘母亲’不会接受借口。”男人道,“继续找,‘母亲’指定的人必定有他的异常之处。”
“还是说——”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爱上他了?”
我沉默不语,男人冷笑一声。他骤然转身,锋利的尖刀抵在我的颈间,刀刃下是我跳动的血管。
他语气森冷地威胁,“你爱上了敌人,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你想清楚了,要为一个废物背叛‘母亲’?”
我很想说,既然他废物,那就证明他没有问题。如果他不是废物,那我爱上他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但顾及到我脖子上的锋利金属,我隐藏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母亲’赐我新生,违逆‘母亲’意志者皆要受到惩处。”
这句话基本是万金油,训练我们的教官每天至少在耳边念叨几十遍。
同样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背叛者血淋淋的头颅,死也未曾闭上眼睛。从前我会因为这个做几场不大不小的噩梦。
现在不会了,我不做梦。
我的鼻尖感受到凉意,水珠溅落在我的皮肤上。男人收回刀刃,在我耳边低声威胁道,“你知道后果。”
“不要让‘母亲’失望。”
我仰头向上看,无数水珠从天而降。下雨了,我没有带伞,只穿了一件略厚的大衣。
我身后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我坐在雨里,是一只狼狈的落汤鸡。
雨水助长了我的情绪,我环顾四周,人们匆忙赶着回家,偶尔有人瞥过来一眼,很快转头。
这里是哥谭,善心对穷人来说是一样奢侈品。而我不如穷人,至少他们知道自己的来历和去处,知道自己明天要干什么。
这些都是我触不可及的答案。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未来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