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周粥身后的这条“尾巴”越来越长,最终都停在了御膳房的前院外。侍卫们眼睁睁看着天子进了膳房,随即就是在里头值灶的小厨役就被赶了出来,紧跟着就是一阵隐约的乒乒乓乓的翻找声。
“陛下这大晚上的,就因为饿了?喊一声传膳不就好了?”
“不会是在梦游吧?我一看陛下今晚就很奇怪,神神道道的,要不要请太医?”
“对,对,你快去快回,顺便把小灯子公公也叫来瞧瞧——”
院外众人的交头接耳,周粥在膳房里自然听不到,也没工夫和心情去听。
只是豁出一股拆房子的劲头,把所有的醋罐子和醋坛子,以及疑似醋罐醋坛的瓶瓶罐罐都扒拉出来,开封检查。
“可恶!什么话都还没说清楚呢就走,这算怎么回事啊!朕又没逼你把天庭搬下来送朕,为什么自作主张?还说自己只是吃坏了东西,没有醉,很清醒,非要侍寝——”手上翻找的动作不停,周粥的嘴里也没闲着,压低声音,骂骂咧咧着把那晚沈长青全部的荒唐都给数落了一遍,包括他末了那很不厚道的“半途而废”。
“自个儿倒头就睡也就算了,第二天起来还全怪到朕头上!简直就是,”折腾累了,也骂了,周粥很没形象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咬着后槽牙,强忍鼻尖发酸的感觉,做了最后的总结,“简直就是醋精里的败类!”
其实也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她并没指望能从御膳房这些瓶瓶罐罐里找到沈长青的真身,尽管当初他是随御膳一起上桌的……
可话音才落,她感到眼前有黯淡的青光忽然闪动了一下,然后逐渐变强变亮,先是下意识地抬头望那堆醋坛方向望去,随即才意识到不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
那青光是从自己衣襟里透出来的。
未及细想,青光已然大盛,周粥急忙闭眼抬手一挡,待感到周遭刺目的光线褪去后,才有点儿茫然地睁眼仰头望去。
一身出尘青衣的男子立在这被她翻找得一片狼藉的灶台前,显得格格不入。
“吾伤了元气,想躲进本命醋中休养一阵都不得安生。”周粥听到沈长青无奈的笑叹,鼻尖的酸涩再也强忍不住,化作眼眶里的水雾冒了出来。
沈长青见她之前还骂得中气十足,泼辣得很,如今眼泪说来就来,诧异间也显得颇为无措,只能走上前,单膝支地,低头打量她:“怎地又哭了?”
“还不是因为——”冲到嘴边的“你”字被周粥咽了回去,“因为伤自尊了!朕堂堂一国之君,还没被这么被人冤枉过!冤枉完人你还一走了之,害得朕都没处说理去!”
她抬手一抹脸颊,之前没留意手上翻找时沾着锅灰,脸上立刻多了几道黑乎乎的“须子”,更像半夜来膳房偷吃的小老鼠了。
“都是吾的错。”沈长青抿唇忍笑,并不提醒她。
周粥哼一声,斜睨他:“你记起来了?”
“没有。只是方才你心绪起伏太大,吾在本命醋中入定亦有所感知,于是醒来听到了刚才你骂的那些话。虽然断断续续的,有点儿颠三倒四,但也总算都听明白了。”沈长青先是摇摇头,解释过后,又一次向她道歉,“是吾不该,误会了你。”
如此一来,她为何答应侍君采选,为何一反常态亲近其余侍君、侍郎,他便都明白了。于是这几日缠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那点儿不知名的烦闷也都随之一扫而空了。
“这回你不觉得朕是狡辩,是编的了?”气闷了这么多天,周粥才没那么好哄。
沈长青轻笑:“你并不知吾在,编给谁听?”
“你——你就不能说,是相信朕不会骗你吗?非要这么实际!”周粥气结,脸又往旁边别了别,就差拿后脑勺对他了,“那晚嘴不是还挺甜的嘛……”
沈长青闻言眉一蹙,有些犹疑地问她:“那晚吾……可还有做了别的不妥之事不记得?有无让你受了旁的委屈?”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