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大周女皇。
我做的一
每当入夜,娘总是搂着我,指着天上的星星与我讲故事。
她常说,只要记住一个人最初美好的模样,往后忆起时,诸多失望也就无足轻重。只是当我再追问她与父皇如何相识,她总是笑着说不记得了。
那天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即使现在想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高公公引我进去时,我隐约听到抽泣声,断断续续不知何所言。
「混账,谁教你说的这些!」
我刚踏入殿内,父皇的手掌便结结实实地砸在桌上,连一旁珠帘都被这股力量撼动,微微摇摆起来。
一个鹅黄身影在阶下跪着,害怕得直颤抖。原来是晋元侯家的小姑娘。
侯爷离京不久,她也才刚入宫几日,想来还不太懂规矩。
父皇转头看到高公公,便将一肚子火气全撒向他:「高崇,朕让你带着她去挑下人,看看都挑了些什么货色。」
无妄之灾。
高公公跟了父皇大半辈子,已是摸透了他的脾性,于是眯眼哈腰凑上前去:「郡主要是不满意,叫他们自个儿领了罚,奴才再去一趟内务司便是。陛下莫气上了头,太子殿下还在这儿候着呢。」
拳头打在棉花上,父皇顿时也泄了气,这才将目光移到我身上。
「后天是我娘的忌日,儿臣欲出宫祭拜,望父皇恩准。」我直截了当。
她生前没有名分,死后不入皇陵,不知来处,不知归宿。这样美丽而温婉却又微不足道的女子,不知他是否记得。
父皇朝我看来,看的却不是我。过了许久,他的眼神逐渐陌生,平常道:「去吧。多带些人,你如今是太子,身份已不同往日。」
只此而已。
各人怀着各自的心事,殿内不再有任何声响。
「皇伯伯……」跪在地上的孩子轻声唤父皇,气氛松动,着实让我缓了口气。只是她刚哭过,声音还哑着:「……陛下,昭瑜知错了,昭瑜再也不提爹爹了,求您不要罚他们。」
语罢,她朝龙椅磕了个响头,沉闷的撞击声令人不忍,其中大有赌气的意思。父皇见她不上道,便扶着额叹了口气,随后将我们全部打发走。
我娘为何而死,我心知肚明。
没有母族,从未享受过滔天的权势,也便不会汲汲于至尊之位。我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儿子,仅此而已。何况,冰冷的东宫远不及我与我娘住的飞骊宫,飞骊宫虽破败而偏远,却远离是非,是这皇宫里最清净无忧的地方。
册封太子的那天,母后带我入了东宫。
飞骊宫的夜晚是漫天星河,可东宫的夜晚只有空荡的屋顶。四周越是黑暗,我心中的愤恨越是难耐,于是我掀开被褥,头也不回地去了飞骊宫。
母后闻讯,身着单薄外衣赶来,要我立刻回去。我甩开她的手,踹开拉我的宫人,甚至口不择言,指责母后只是想在皇长兄死后再要一个孩子依靠。
一向温善的母后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双手捂住了脸。是我失态在先,可我却还是被她的模样吓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不顾平日的端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放肆大哭。
待她恢复了理智,她紧紧抓住我的肩膀,那双眼睛是那样坚定:「昀儿,你我都没得选。好好活着,将来的天下便是你的,彼时你想要的东西都将唾手可得。」她缓缓道:「包括性命。」
母后没有明说,我却听懂其中的意思。太后杀了我娘,还想要我死。我若要她偿命,必然得登临比她更高的位子。
我不想要这东宫之位,它本就不属于我。可身后追着我的暗箭一刻也不停歇,我娘在我记忆中的笑颜也渐渐模糊,我若不为她,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