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亲手为沈安宁拉了拉被子,端坐在床榻边沿,淡淡揶揄打趣着。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画面再一次在沈安宁眼前重复上演。
上辈子,陆绥安派人为她请大夫一事,让沈安宁心中酸涩又魇足,次日萧氏这番打趣更是让她羞涩雀跃,当即红透了半张脸。
而今,同样的话再度钻入了耳朵里时,沈安宁内心没有半分波动不说,甚至还略有几分淡讽。
萧氏朝着沈氏面上看去,见她低眸不语,只以为她尚在病中,反应迟缓,片刻后又回到了婆婆位置,语重心长叮嘱道:“不过,你是长房长媳,终归还是要立起来的,府里形势盘根错节,外头形势又错综复杂,好在外头有他们男人去应付打拼,只咱们做女人的也不能松懈,得将内里打理得妥帖到位,里应外合,这样才是一个家族长久的兴盛之计!”
萧氏不厌其烦的向儿媳传授立家之本,不过如今沈氏在病中,不易多说,话语一转,便又道:“当然,这一切都急不得,都得慢慢来,现今你最该要做的便是将身子养好,养好身子后最好能得个孩子,这样夫妻感情好起来,位置也占稳了,里里外外一切便能顺理成章了。”
萧氏说笑着缓缓起了身。
听到她的这些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从前沈安宁定会羞涩又期待,而今,却不知为何只觉得莫名刺耳。
在萧氏临走前,沈安宁忽而唤住了她道:“太太。”
萧氏停步转身,看向床榻上之人,只见沈安宁忽而抬起眼眸,直直看向萧氏那张高贵而温婉的面容,只看着她,忽而一字一句开口问道:“若有一日,我是说若有一日,我实在无法胜任陆家长媳这个位置,能自请下堂么?”
沈安宁尚在病重,语气还有些孱弱不堪,然而,问出这句话时,她目光平静,语气平和。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目不斜视的迎人目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仿佛透着某种洗尽千帆后的干净与从容。
以至于,令萧氏当场怔了一下,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牵了牵嘴角,笑道:“傻孩子,可是病糊涂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说话间,想到了锦苑。
沈氏在锦苑的遭遇,她多少耳闻过一些,只是,沁园与锦苑平起平坐,她同房氏二人无必要没有任何来往,萧氏不宜干涉过多,真要论起来,房氏才是沈氏真正的婆婆。
萧氏以为她在锦苑那里受了挫,又联想到昨儿个房家来的客人,思绪打了转,便冲着沈安宁郑重安抚道:“你跟安哥儿这桩婚事乃是陛下所赐,放心,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拆散得了你们!”
“好好养好身子,莫要胡思乱想!”
萧氏给了沈安宁一个安心的眼神。
话一落,只见沈安宁冲她勾唇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卧房门口,拂开珠帘后,萧氏终究没能忍住,停下步子再次回头朝着身后再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今日的小沈氏仿佛与往日有些不同。
也是这个时候,她第一次发现,进门半年后的小沈氏,已与半年前刚入府时的那个乡下村女,已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