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玉竹领着端妃赏赐的宫女离去后,颐和轩里的一位内监迅速溜出宫殿,顺着宫中僻静小路来到一处宫殿前。
登华宫内,缠枝杜鹃翠叶熏炉升起袅袅白烟,两名宫女分别跪在波斯地毯上,小心翼翼为皇贵妃的长甲涂抹蔻丹。
二十余年未再沾过阳春水的手,保养得极为精细,手指白嫩娇贵,丝毫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斑驳日光照耀在女子十指上,妃红色蔻丹在光影折射下泛起宝石般的光泽。
皇贵妃抬起一只手细细端详着,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妃红色终究是太浅了,不及正红色明艳夺目。
一位宫人上前行礼:“启禀皇贵妃娘娘,小泉子有消息送来。”
皇贵妃接过侍女奉上的云雾茶,低头浅呷一口,面色平静道:“让他进来罢。”
小泉子走进暖阁,他将方才颐和轩里端妃和姜家小女的对话一字不落全交待出来。
皇贵妃静静听着,食指和拇指捏着青花瓷茶盖,轻轻拨弄着茶面上的浮叶,语气听不出波澜:
“那位韩姑姑,平日在颐和轩里可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跪在波斯地毯上的小泉子如实答道:
“回禀娘娘,韩姑姑的年纪不小了,按理说早就到出宫的年纪,奴才听人说,韩姑姑的老家多年前旱灾,家人在逃荒的时候都死绝了,她十几年前在小厨房当差时烫伤颜面嫁不出去,端妃觉得她身世可怜,就一直将她留在宫里。”
皇贵妃勾了勾唇角,语气终有了波澜,轻嗤一声:“端妃倒是将先皇后的菩萨心肠学得十足”
都喜欢当菩萨普通度众生,站在一尘不染的云端,目光怜悯,将无足轻重的东西施舍给他人,换得世人交口称赞。
可凭什么?
凭什么人有高低贵贱,而她生来就要当被施舍的人。
当年醉酒将她认成先皇后的人明明是皇帝,可为何最终承受耻笑的人却只有她。
同为婢女出身,那些人又凭什么鄙夷自己,骂她忘恩负义,背主求荣。
为何她出生就是卑贱的奴婢,而那个女子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受世人追捧,仰视,追求,人生完美无憾。
而她,只因朝着荣华大胆迈进了一步,就被狠狠打断了双腿。
冬天的风雪,寒冷刺骨,她怀胎九月,关在冷冰冰的冷宫,仿若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她的性命,她腹中孩子的生死,全悬在那个女子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