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再说些听命入宫乖乖侍奉君主,一切好过的话,只剩无穷无尽地折磨。
我蹲踞在马车一角已心烬残念,对新住处毫无期待。
尤庄。
玦城最大的典当铺子,押银存金的钱庄,靠北移山,邻长安街。不曾想我竟以这种方式离开大人府邸,但不变的依然还是最最底下的奴婢下人。
管事老媪姓施,在好声好气送走阎王爷后,转身对我褪下好脸色,安排了住处就回去睡了。心悸,忐忑,不安,还是小簪儿起来打火折子帮我照亮才免于在黑暗里瞎摸。
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到个头。
第二日不出所料起晚了,施婆点名我没在,赶到时所有人都站好了,强行挤进队伍里,遭到周围人嫌弃。小簪儿一捏我的手心,我吃痛,倒嘶一口凉气,揉着手臂道:“姑奶奶啊,以前哪用得着起这么早过,你帮我答到了吧?”
“我听说大人府里更严才是。”她上下扫我一眼,“看你一点都不像府里出来的。”
“我哪知道尤庄的规矩这么变态……”
“曲颐殊!讲什么小话呢?”老婆子耳朵还挺尖,“迟到,罚半月工钱!”
施婆刚说完扣钱领罚,七夫人袅袅婷婷地路过,轻飘飘落下一句:“施婆,我当多大的事,何至于扣一半那么多,茵茵,过会儿把我那珠子送一串给那姑娘。”
七夫人,人美心善,菩萨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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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尤庄我唯一敬佩的人,就是七夫人。
小簪儿常说,她一个眼神就能勾走男人的魂,说的表情是艳羡不已。我装睡,不想附和,不知道有什么好羡慕的。要说羡慕也是羡慕她的手段和能力,虽出身不好,但不妨碍后来居上,独得一宠。不仅是她的美貌远在其他几位夫人之上,也有拿乔男人的狠厉。
不觉得她对男人有什么爱情,全是利用的工具,男人也甘愿被她利用。既懂欲擒故纵,欲言又止,也懂善解人意,红颜知己。表演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也可以端起架子,半推半就,激起男人挑战欲。
她娇媚一笑,男人的魂勾走一大半,倾吐软语,恨不得整个身心灵魂都献上。小簪儿说,这样的媚术,是天赋,任谁都学不会的。
每晚七夫人和尤老板在房里翻雨覆云,叫声响破天际,穿越一整个苑子钻入耳膜扰人心乱,听得叫人面红耳赤睡不安宁。云雨巫山,鸳鸯戏水,好不快活。
每当这种时候,大夫人都在自己屋里歇斯底里,尖叫哭喊,犯癔病一般。也许是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那对狗男女的浪叫,肆意砸东西来发泄。无论哪一种声音,下人都只能远远躲开,跑走。
那日我经过她苑子,本想忽略声音速速走开,走出很远才想起来,尤老爷前几天到北贠去谈一桩生意,现在还没回来,根本没在庄里。从那里到玦城至少两三天的路程,若说放不下七夫人急不可耐地赶回来与她共度良宵,除非有通天遁地的本领,也不能那么快折返一趟。
之前就有七夫人红杏出墙的传闻,眼下算是证实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七夫人这样一位丰姿绰约的年轻女子,怎么会甘心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一个老头子身上。
直到后来的一天,小簪儿问我:“你觉不觉得已经许多天没有见过七夫人的身影了?”
起初我没当回事儿,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就在庄子里转了几圈找她,没有。向下人打听,别的夫人小娘打听,都说没注意,不知道去哪儿了,没见过,看门的马夫说她没出去。尤庄太大,都各屋自扫门前雪,显得漠不关心地冷淡。
不对呀,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能在庄子里消失。
小簪儿也找过一圈回来,跟我在屋里汇合,她咬咬牙:“再等两天看吧。”
然而事实就是,七夫人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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