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方低着头,接过写有孙亦珊名字的那张身份证。“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她轻声说。
老梁把从旅馆捡来的一摞钱交给她,“自己住小心点,有事就报警。”
窦方说声谢谢,把钱装在羽绒服兜里,往外走了。到了派出所门口,外面华灯初上,行人挽着手经过,她脑子钝钝的。这时她想起吴萍还在旅馆,也许她会再次找上彭乐的家门。窦方看见理发店也关着门,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里去。站在路边发呆时,听到有人在叫窦方,她一回头,看见张弛。
张弛大概是跑过来的,呼吸还略微有些急。他身上仍然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羽绒服。
“你没事吧?”张弛看着她,问道。
窦方拨了一下刘海,甩甩头,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事啊,你看我怕过谁吗?”
张弛笑了笑,他冲她的手抬了抬下巴,“伤好了吗?”
窦方早上在擦洗门口的血渍时,把纱布都解开了,现在伤口被泡得发白红肿,可能有发炎的危险,她把手藏在背后,“快好了,不疼了。你下班了?”
其实张弛答应了罗姐要替她值班,但,他想,管她呢。大不了再被老许批评几句,他有点厌烦现在的工作,还有那种两点一线波澜不惊的生活。他说:“下班了。”
“吃饭了吗?”
“还没有。”这是真话。
“走吧,我请你吃饭,”窦方豪爽地拍了拍口袋,“我今天带了很多钱,吃火锅怎么样?”
两人来了附近的火锅店,店面不大,热气腾腾的,都是一对对的年轻人。服务员来点锅底时,张弛说:“要麻辣的。”窦方随口说,你也能吃辣吗?张弛解释说:以前不吃,上大学后口味不忌。他这个人的确随意,吃饭随便,穿衣也随便,窦方很难想象在生活中他会有坚持己见的时候。也许有天像廖静这样的人跟他提议:结婚吧,他也会说:哦,行,随你。然后浑浑噩噩,但无烦恼地过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锅底上来了,辣汤里咕嘟嘟冒着小气泡,辣椒花椒密集,看得人头皮发麻。张弛则面色镇定。窦方目光在张弛脸上盘旋了一下,他的皮肤挺白,脸也干干净净的,窦方对男同学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男生猥琐又邋遢的傻逼样子。她抓着筷子,嘿嘿一笑,“总感觉你不像个重口味的人。”
张弛笑道:“其实我口味挺重的。”
他一本正经的,她也不好意思开他玩笑。她说:“真好,吃辣还不长痘,你看我,”她点了点额头,“这里有颗痘痘,我一吃烧烤和火锅就长痘。”
她的额头很光洁,看不出痘印的痕迹。张弛随口说:“你年纪还小。”
“咦,说得好像你是个老头一样。”
张弛瞥她一眼,“比你大四岁,有代沟了。”
“没有啊,我早熟。”
“嗯,是有点。”
窦方看着他,张弛在微笑,看不出在想什么。她觉得,这个人的心思藏得很深,不像马跃那样咋咋呼呼,也不像彭乐阴阳怪气。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睛盯着火锅。服务员送了饮料来,张弛先接过去,试了试温度,说:“有点凉,晾一会吧。”
其实窦方正在生理期,她不确定张弛的举动纯属巧合,还是他在彭乐家的洗手间看到了什么?也许做警察的人观察力都异常敏锐。这时她又想到了彭乐的话,他说:张弛被前女友训得跟狗一样听话。所以他这种不动神色的体贴是另外一个女人改造的结果。窦方觉得挺不是滋味。她这么东想西想的,火锅吃在嘴里也没有什么滋味,忽听张弛问:“今天的事,你跟彭乐说了吗?”
窦方摇头,“没有。”她不想提,也不想去回忆任何跟孙江滔相关的事。
张弛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