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父子离开后,智圆起身回了屋内,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虽然与镇国公是多年好友,兰鑫更是自己的徒弟,关系极为亲密,但他们之间对有些人或事的认知,却还是有着微妙差别的。
这些差别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端看各人的立场和心性。
智圆今日提起严琛,纯粹是多年来的一份执念作祟。
年轻时,智圆曾多次起过追随严琛行走江湖的念头。
奈何严琛一向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智圆总是踩着严琛的足迹尾随却一直不得相见。
严琛被害的消息传出来后,智圆心痛不已,很长时间都十分抑郁。
偶与镇国公聊起,相互唏嘘一番,智圆却能感觉到镇国公与他态度的差别。
智圆心里明白,作为朝廷重臣、世袭爵官,对严琛那样视官府如无物的江湖人士,虽钦佩其侠义心肠,却无法从心底赞同的。
就是一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也不屑于严琛的作为,盖因严琛行走江湖的方式太过特别:偷盗。
当然严琛偷盗不是像满大街的小偷小摸那样,去偷几个荷包盗几块碎银,他专门盯上那些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偷盗他们强取豪夺来的不义之财。
本来这等劫富济贫的事情,也是让所有热血男儿称道的,只是后期鱼目混珠,让严琛背负了太多污名。
智圆最早听闻严琛名号是在严琛身死前三四年时间。
当年陇原一带大旱,粮食几乎断收,挨到深冬时期,九成百姓断了炊。
朝廷拨付了少量救灾粮,各地地方官开粮仓赈灾,设法调剂。
多数百姓掺和着野菜树皮勉力支撑,唯有会安县极为凄惨。
该县历年上税本就比其他县要多上二三成,风调雨顺的年成都度日艰难。
灾年一到,百姓家中几乎没有存粮,救灾粮更是杯水车薪,刚刚立冬便有许多老弱饿死。
百姓为求生存,大量离开故土外出讨饭。
然而周边各地皆遭了灾,谁又有多余的粮食救济?
于是卖儿卖女求活路的比比皆是。
眼见饿死出走的人越来越多,民愤滔天,会安县令是着急的。
他已经在这个小县城蹉跎了两任,好不容易打通上司关系,年底任期一到便可升调州府。
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治下出现民变或人口大幅减少,别说升迁,怕是官帽都难保。
于是会安县令决定为百姓分忧。
他邀请县城各富户到县衙议事,软硬兼施要求各富户捐出余粮,他自己带头捐银百两,粮两担。
可这饥荒年月,粮食比油贵,富户们哪里会买他的账?
最终不过凑了十几担粮食,一个时辰不到被抢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