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中,周琳忽的转向赵辉:“赵总是上海人吗?”赵辉一怔,“是啊。”周琳道:“我听你的普通话很标准,还带点北方口音。”赵辉道:“大学里跟几个同学搞过一阵配音主持,还去戏剧学院报了个业余班练发音。”周琳赞道:“赵总真是全才。”赵辉笑笑:“哪里,不过是一时贪玩。”薛致远一旁道:“老赵的本事远远不止这些呢。能说会写,还是钢琴八级。”周琳惊讶道:“真的啊?”赵辉嘿的一声:“我家隔壁的小孩,才13岁,就已经是钢琴十级了。”薛致远道:“那是家长逼的,又是现在。我们读书那阵,有几个会弹钢琴的?能吹个口琴就算不错的了——你们晓得,老赵的钢琴是怎么学会的?”吴显龙是知道答案的,笑而不答。周琳略一思索:“带孩子去学琴,旁边看着学会的?”
薛致远哈哈笑道:“聪明!——他那宝贝儿子,是个爱热闹的,喜欢摇滚,哪里静得下心弹钢琴。倒把我们老赵给硬生生逼成钢琴八级。也好,总算学费没白交。”
“惭愧惭愧。”赵辉瞥见包房里那架钢琴,暗忖不妙,担心薛致远会出花样。果然薛致远撺掇道:“老赵,来一个,让我们饱饱耳福。”赵辉推辞道:“不好吧,别倒了你们的胃口。”薛致远径直问周琳:“你说,老赵弹琴,会倒你胃口吗?”周琳微笑道:“当然不会。就怕越听越开胃,上瘾了,以后没赵总弹这么一段,饭都吃不下呢。”
“哎,美女发话了。你不弹怕是不行了。”吴显龙也凑趣道。
赵辉只好弹了一小段《月光奏鸣曲》。一曲奏罢。他起身,与周琳目光相接。后者的神情似有些异样。节奏上顿了顿,虽只是一秒钟,却也有些突兀了。很快,她笑意复又堆满,眼睛弯成月芽儿,鼓掌道:“赵总弹得真是好。”赵辉拱手致谢。
结束后,薛致远说后面还有事,不送周琳了。“老赵你帮个忙,让她搭个顺风车,怎么样?”他看向赵辉。
赵辉还没回答,周琳已道:“我住打浦桥。赵总在9号线地铁口放我下来就行。”
话虽如此,但自是不好意思让女士中途下车。好在赵辉住复兴公园附近,打浦桥转一圈,也不算十分绕路。途中,两人随意聊着,又提到钢琴。周琳说:“赵总,看你弹琴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幅画。”赵辉想,这女人说话有些夸张。便道:“是漫画吧,那种日本漫画里的怪兽,奥特曼,对不对?”周琳抿嘴一笑:“赵总真会开玩笑——我是说像山水画,伯牙抚琴,高山流水那种。你身上有一种很古典的气质。西洋的钢琴被你弹得像古琴一样。”
“哪里。周小姐过奖了。其实我是老粗一个,什么也不懂。”
“赵总,”她看向他,有些郑重地,“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眼熟,好像以前曾经见过面似的。”
赵辉笑笑。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对白,像极了男人追求女人时的套路。诸如“你的气质真特别”、“你整个人就像一幅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之类。
“我是大众脸。”他装糊涂。
“赵总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她道。“现在不流行太谦虚的人了。”
“那流行什么?”他随口问。
“张牙舞爪、咄咄逼人、棱角分明,就像——”她眼睛转了转,俏皮地一笑,“——赵总见多识广,我不说你也知道。”
赵辉想,这女人说话有陷阱。嘴上道:“周小姐成语说得很溜啊。”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见你一直在看表。是有事吗?”她问。
他怔了怔,实话实说:“孩子在家里,太晚,有些不放心。”
他担心她会问下去。诸如几个孩子,为什么不放心,妈妈也不在吗,等等。那回答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好在她只是点了点头,“嗯。”他揣摩她的口气,猜测她该是知道他的情况的。她说的没错,薛致远是太张牙舞爪了,以致于连借口也不愿意好好找一个,就那样大喇喇地说“搭个顺风车”。他的女伴,便是他有事,叫辆出租车也是方便的,就这样托给别人。着实是奇怪。赵辉不是傻子。薛致远的用意,便是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好在这人就是那样嚣张,也不怕别人猜出来。有那张脸打底,他笃笃定定。
赵辉忍不住朝周琳看去,恰恰她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接,又立刻移开。
很快到了她家。她下了车,对他道“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他正要离开。她忽然凑近了,倚着车窗。他瞥见她的脸,月光下更是皎洁,眉目如画。一颗心不自禁地跳了跳。
“赵总,”她停顿一下,“——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