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玉一个女人,定然会比他更害怕这些流言蜚语,但顾婉玉都肯为了他来到盛府,他又怎么能退缩呢?一旦他退缩了,顾婉玉怕是会怀疑他对她的爱。
这样一想,盛山郡便觉得心底里涌起一股冲劲来。
他绝不能退。
“放心。”盛山郡握紧了她的手,道:“我这便带你去见我父和我姐姐。
彼时,盛府前厅里。
前厅里正热闹着,族中人言谈间觥筹交错,盛老大人跟几个族老谈及旧事,氛围轻松,盛枝意被几个姑婶拉着挑画像,被几个长辈搞得无可奈何的样子颇为少见,谁瞧了都觉得有趣。毕竟是族内家宴,一眼望去全是亲人长辈,规矩也没那么多,而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来一阵丫鬟的禀报声。“启禀老爷。”外头进来的小丫鬟低着头,瞧着恭敬,但声量却高,脆生生的,叫在场的人都听了个分明。“二少爷带了个姑娘回来了,二人挽着手臂,瞧着极为亲热,那姑娘以斗笠遮面,看不清眉眼。”
这话一落下,叫四周的人都静了两息。
盛山郡到现在可是未曾婚配的男子,未曾过过父母耳目,也未曾去拜访过对方父母,底细都不清楚,就这般亲热的带一个姑娘回来,这与礼不合。若是放在旁的家教森严的府中,自家嫡子不声不响的从外面带回来个姑娘,怕是要挨家法、打板子的。但盛府家教并没有那么严格,上行下效,盛老大人对自己的道德底线要求就不怎么高,对自己儿女也并没有严加管
教,瞧盛枝意现下这副出格的姿态便知道,他们家人鲜少对自家人约束,多是向外找麻盛家人接受,那这就是盛家的亲儿媳妇,旁人都得笑脸相迎,盛家人不接受,那这就是私相授受,旁人都不得上去亲近。盛枝意听见人来,便站起身来,转而与一旁的族老亲人们道:“是有这回事,之前我办了个赏花宴给山郡寻个可心的人儿,山郡却说已有了心上人,
等父亲回来便带回来,
我估摸着便是这姑娘了。
说话间,盛枝意与那丫鬟道:“去将人引去偏厅,我马上便到。”
顿了顿,盛枝意又笑道:“人家姑娘年岁轻,初初上门来,估计不敢瞧见这么多人,你们先在前厅坐一会儿,我引人去前厅旁的偏厅坐一坐。偏厅与前厅不过隔着一面墙而已,并不远,若是这前厅里的姑婶兴致足些,还能直接从前厅绕出来,行到偏厅外,从檐下窗外偷偷望一望。盛枝意去之前,还笑眯眯的跟所有人说:“你们若是好奇,便顺着墙边听一听,瞧一瞧,偷偷相看相看,可莫要让人家小姑娘听见了。”一旁的姑婶们都被吊起了胃口,自然满口答应。
盛枝意便一路走向前厅,出去迎盛山郡和盛山郡带来的姑娘。
盛右相在一旁瞧了个全程,却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隔着人群、拧着眉扫了盛枝意一眼。
知女莫若父,他今日一回来就觉得盛枝意在设局,只是一直不知道这局是从何设起,又是在设谁,现下听了盛山郡回来,他隐隐觉得找到了方向。盛枝意怕是在这算计盛山郡呢。
察觉到此,盛右相心底里有些奇怪。
他们这对姐弟关系一向好,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又是一母同胞,从不曾有什么姐弟阋墙的说法,且,盛山郡在边关多年,一直不曾回京,只有书信相寄。他这趟从江南离开之前,俩姐弟的书信还每月都通,他们之间血缘亲厚,从不曾有矛盾,今日为何,盛枝意竟要算计上盛山郡了!都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他的肉,所以这胖老头没有发声,只安安静静的坐着,为难的捏着手里的玛瑙手串,拧着眉看着盛枝意。既然台子已经搭起来了,那他就来看这一场戏。
他这个做父亲的,绝不会偏颇任何一个孩子,无论是姐姐还是弟弟,谁错了,他便会罚谁。
而此时,盛山郡与顾婉玉都已经被引到了偏厅去坐。
盛府的偏厅占地也大,与寻常人家的前厅都差不多,偏厅内地龙旺盛,门窗半开,最上方正中央有一主位,下方左右各摆着两套黄梨木桌椅,窗旁的紫檀木架上摆着白瓷釉花瓶,花瓶内插着一支腊梅。嫩黄色的花瓣在冬日间静静的绽放,一阵风自窗外卷进来,吹动花枝乱颤,也吹的顾婉玉头顶上的斗笠薄纱跟着轻飞。丫鬟守在偏厅外,越发衬得偏厅内寂静,主人家还没到,客人不能坐,顾婉玉和盛山郡便站在厅内。待到偏厅外传来脚步声时,盛山郡下意识地转动方向,将顾婉玉挡在自己的身后,而他自己,则直面盛枝意。他们即将迎来一场磨难。
但是盛山郡坚信,这场磨难很快就会熬过去的,因为姐姐是那样疼爱他,就算是姐姐不能接受,他还有父亲。在父亲心里,他与姐姐一样重要,父亲会为姐姐受了委屈而心疼,但也会为他考虑。
他寻到一个深爱的人不容易,那一瞬间的滂沱足以胜过一生的碌碌,人生心动不过刹那,顾婉玉是这大奉夜空中悬挂的唯一月色,错过了顾婉玉,他一生都不会开怀。父亲那样爱母亲,也一定能理解他对顾婉玉的爱的。
爱一个人,就应当为她遮风挡雨。
而且,盛山郡了解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