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到康平街盛府后巷内,便从马车上跳下来,甚至急迫的都不需要小厮
传话,直接自己对着门外守门私兵道:“齐云天请见,你去找你家主子传个话,只说我是为盛老大人的事而来。门口守门的私兵听的心惊胆战。
盛家老大人出事,旁的人看笑话,盛府内的人却是一片惶惶,现下听了这话哪里敢耽搁,守门的私兵立刻进府,将这事儿启票给管家。管家一听这还得了,立马行过两条长廊,穿过四时花景,进了四时苑里去,要上报给盛枝意。
管家到四时苑的时候,盛枝意在四时苑内瞧着手里的账本,细数她这些时日赚来的银钱。
四时苑内地龙蒸热,透着几分燥气,冬日间的窗都要半开着透风,厢房里点满了缠枝花灯,将整个厢房间照的通透,烛火的光芒落到琉璃花瓶上,将花瓶照的流光溢彩。管家到的时候,盛枝意正靠在矮榻旁边半躺着,在她面前摆着几盘蜜饯瓜果,她纤细的手指夹着一页账本的纸,正瞧着上面的字,缓缓翻开。夫人已经将要歇息了,故而未曾佩戴珠玉,一头墨发如水一般垂散在身旁,也未曾穿什么衣裙,只穿着一套红色的寝衣。寝衣是用顺滑的古香绫面锻成的,在烛火的照耀下会闪出熠熠的水光,裹在夫人身上,勾出夫人曼妙的轮廓。大奉爱清冷美人儿,柔弱单薄的姑娘,最好薄薄一片,粉嫩青涩,风一刮就跑,那样才够诗。
但夫人从不是纤细的人儿,她体高丰腴,颜色浓烈,像是饱满的荔枝,透着香甜的气息,只一靠近她,便能嗅到那股瓜果成熟后独有的芬芳,这种芬芳年少时不觉得如何,一到了岁数,反倒漫出一种岁月“夫人一一”管家嬷嬷连门都忘了敲,跑进来后又记起来失态了,便急急的退后了两步,重新敲门。矮榻上的夫人并未怪罪,只抬起眼眸来望了她一眼,半是调侃的问:“怎得吓成这般?锦衣卫也来我们门口抄家了?”管家嬷嬷听的直跺脚!
老爷都进北典府司了,夫人怎么半点都不急呢?
盛枝意当然不急。
因盛右相之前就和盛枝意说过,他知道自己要进北典府司走一次,要被上下盘查过一回,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早早与盛枝意通了气,叫她不要担心。所以盛枝意这头才能安安稳稳得在厢房里坐着。
否则,她非得出去在京城跑个来回,把能想的法子全都想出来、飞蛾扑火一般乱扑腾一圈不可。
“不是锦衣卫。”管家嬷嬷的声量轻了一些,她向前走了两步,行到盛枝意面前来,与她说:“是齐家那位。”齐家那位,自然只有齐云天。
盛枝意闻言抬起头来,一张艳丽的面上满是讶然:“他?他做什么?”
管家嬷嬷便道:“便在方才,齐家那位过来了,马车现下就停在咱们后巷里头呢,那位齐家大爷一下来,便跟后巷后门前守着的私兵说,他有关于老爷的事要来跟您商讨。管家嬷嬷光是提起来这段话都觉得心惊胆战。
他们老爷还在北典府司呢!锦衣卫啊!
那地方里可都是豺狼虎豹!谁进去能落得半点好?光是想一想都觉得
头皮发麻,可那齐家大爷就像是半点不怕似的,来个人就敢嚷嚷,也不怕惹了祸事来。“他要与我商讨?”盛枝意觉得新奇。
这人要跟她商讨什么呢?
齐云天讨好她讨好惯了,总往她面前凑,虽说烦人了些,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敢骗她,他说跟她父亲有关,那就一定跟她父亲有关。在上辈子,她没将顾云亭休掉,所以齐云天也没有回到京城来,她跟齐云天也没有过多得交际,直到她死前,都完全忘了这个人。而这辈子,齐云天回来了,也带来了不少变化,说不准这个人真能跟她父亲得案子有些关系。
那这个齐云天,又得来了什么消息呢?
盛枝意理智上知道父亲没事,但是那到底是她的血缘亲人,是一直庇佑她的父亲,她心底里总是有一些忐忑。她之前凭自己,难以在京中寻到任何消息,但现在齐云天送上门来了,她总能听一听吧?
“将人领进来。”盛枝意难以压制心底里的好奇,便唤来丫鬟给她寻了套正红色的对交领衣裙换上,又匆匆披上了件狐狸毛的外氅,起身去前厅迎齐云天。齐云天终于进了一趟盛府的门了,这可真不容易。
他由后门行进来,穿过两道月拱门,进了花园,复而行到前厅,在前厅内等了片刻,便瞧见盛枝意来了。盛枝意显然来得匆忙,头发都只是用一根金簪随意挽在了脑后,一张素面不曾描摹,露出一张眉目锋锐的脸来。少了珠玉累赘,她那张脸竟多了几分清。
像是北风中昂扬的木,翠生生的立着。
齐云天见了她就觉得她好看,她什么样都好看。
她这样素面朝天出来,显然是不曾将他当作外人,他早便知晓,纵然他们因为阴差阳错而错失过多年,但是在盛枝意心里,他永远是不同的。他不由自主的从椅上站起身来,一脸深情的唤了一声:“枝意。”
因着要谈父亲的事,且现在的齐云天看起来也没有喝酒发疯的样子,所以盛枝意向一旁点了点下颌,示意一旁的丫鬟离开。丫鬟离开之后,前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盛枝意这才问道:“你说,与我父亲有关的事情,是什么?”齐云天向她走了两步,一张面上浮现出几丝激动来,他定了定神,看向盛枝意,一双虎目里满是柔情蜜意,他向盛枝意道:“现下你父进了北典府司,生死不定,盛府风雨飘摇,时日一长,没有倚靠必伤你身,枝意,我来做你的倚靠,你嫁给我,我定为你盛府扛起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