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脱,你倒是敢脱,我一刀砍断你那根芦苇杆。”
“那你可砍不动,当心你的薄皮刀碰得我的金刚杵,卷了刃来,哈哈哈哈。”
喧嚷声自不远处传来,愈近时,声响动静也愈大,汪毓被吵醒,混混沌沌囫囵当时不曾觉醒,未及听个大概,但“柳剑派”“柳如是”六字窜入耳郭,当即如闪电一般击中大脑,顿时一个激灵将其从瞌睡中惊起,躬身凝神,猫一般紧盯着树下徐徐走来的身影。
树高叶密,又是自上而下,行来众人自是无法看见躲于高处的汪毓,且不说谁会得想荒郊野岭的,树上还竟猫着一个。待声音晰如附耳,汪毓也看清所来三人——两席黑袍一袭青衫,青衫若沉尸一般被黑袍人扛于右肩,后脑朝上生死未知。衣色衫纹辨来似乎是柳剑派的,可且莫说汪毓一共才认识几家门派,便于柳剑派此派一共也就见过几位,除柳子瑾之外还都不甚熟悉,所然仅看瘦削背影是辨认不出到底为何派,又是否是柳剑派何人。
好巧不巧,偏此二人走到这棵广玉兰下,也是将青衫男子自肩头卸下,扛抵之人一屁股坐在树荫处。
“奶奶的,老子不管了,这蔫茄子看着没有几两肉,背起来沉不说,还全是骨头硌得老子肩膀都要散架,要么你背,要么咱就歇会,我可不管他陈莫新发不发火,这大太阳烤得老子浑身冒烟!”
“那歇会吧,我肩膀还有伤,疼痛得紧,可如何背得。”另一袭黑袍也坐了下来。
“哈哈哈,你说你是不是光顾着练暗器,怎的连刀都不会用了,就这货,不是我吹,老子一个能打他八……四五个,你还被他刺了一剑,丢你先人的脸。”先前坐下黑袍说罢,抬起一脚踢翻身边青衫男子,翻了个滚,仰面朝上,时正脸也露出。
柳珋!
汪毓看到正脸,心顿时拧作一团。这等稚气熟悉的面庞,可不就是柳剑派的那个小师弟柳珋么,当即敛气正要起势,手也捏去剑柄之上。
“行了,你就数落吧,不跟你争口舌,要不是我暗镖射中他小腿使其站立不得,你能得手?可惜毒镖用完了只能使铁镖,不然叫他中了我的毒,也不能刺中我肩膀了。”
“不嫌丢人,你那毒,就没个管用的时候,毒性大了直接给人毒死了,毒性小的人家跟被蜜蜂叮的没感觉,李堂主可说了活捉这个蔫茄子有大赏,你看我给不给你用那破毒镖捣鬼。”
“滚你的,被你这一气,肩膀又疼起来了,妈的真想一刀捅死这蔫茄子。”
多时闻不得声响,悉悉索索却有呓语声出。原是背柳珋之人一途劳累,竟就靠着树躯睡着了,很快鼾声炸起。留个黑袍男子提起钢刀使刀背狠狠抽打柳珋数下后,口中也骂,多番似是解了心头所恨方罢,坐于一旁静静揉搓肩膀。
汪毓自是大气不敢出,听到现在也已了明大概,脑中暗暗想着如何搭救。此时树下一睡一伤,便就出手偷袭料定不难,就担心周围有无其他鬼手门门众。一时间踌躇不定,汗珠很快渗出,将衣裳浸湿,万般小心如他,生怕一时冲动将这一旬蛰伏暗行的努力毁去。
“嗯……啊……有鬼!”却蓦地闻得动静起,十分刺耳。柳珋一途颠簸浑身刺痛,又得黑袍刀背抽打次数不计,疼是难捱却是醒来,不曾想仰面朝上,自是一眼就看到了隐于树间探头望出的汪毓,彼时汪毓相貌身形俱非往日,一时认辨不出,还当自己已被鬼手门所杀魂魄飘至阴曹地府,惊恐之下口不择言慌态百出。
揉肩黑袍人被这一声吓到,“直娘贼的,醒了便恼老子,看我把你嘴搠烂!”口中叫骂一声也是顺着柳珋视线抬头望去,不及看到汪毓,喉咙已有凉意划过,实冰凌刺戳一般,反应得时,已有大股鲜血自颈中喷出,那黑袍很快失了生气,倒地当场再无爬起可能。
一柄飞剑自叶间飞出,穿过脖颈直透地面!
电光火石间,柳珋粗辨一时也是明白过来,张嘴错牙叼住入地短剑,起身前扑,直将剑身完全没入酣睡之黑袍人胸口,鲜血汩汩顺着剑柄流出,也染得柳珋面颊双唇俱绛。闻得鼾声渐渐平息,那人倒头便瘫也死树下。造化弄人,朝活夕去,不知此人可曾想过会于睡梦中赴死,无甚痛苦前往极乐,倒也安然。
柳珋吐出短剑,整面满是鲜血。
“多谢相救,树上可是我柳剑派弟子?”
汪毓自树上跳下,也不答话,环顾四周见无动静,拾起短剑将沾血土层刮去,快速找些松土枝叶将两具尸体掩埋,然后硬使力扛着柳珋一路小奔。
“慢些慢些,身子快被颠散了!”柳珋起先不从,只用劲拗着不叫汪毓走得顺遂,口中叫道:“放我下来,我不同你去,又欲拐了我去何处?你似不是我柳剑派弟子,我且认不得你,又不是鬼手门的人,可是花万剑伯伯派人来救我的!那也不可能,莫说花伯伯我已半年未见,况又怎会知道我落入鬼手门之手。哎,认不得,想不得,英雄还是贼人,可报上名号?”只是聒噪。
“莫归客栈一别甚久,今幸得见,柳兄弟还是如此健谈。”
柳珋脑中快速翻索,很快得一身形与眼前之人对上,失声叫出: